黑暗像浸透墨汁的破布,严严实实地裹着这间石室。空气里,铁锈的腥气、伤口化脓的恶臭、还有长久不通风的霉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粘稠实体,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唯一的活物,是墙角那团微微起伏的阴影。
塔斯蜷缩在那里,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像有无数烧红的铁钩深深剐进骨头缝里。他艰难地扭过头,视线模糊地投向身后——几根粗大、冰冷的铁链,像毒蛇的獠牙,残忍地穿透了他肩胛骨下方那两片薄薄的、新生的膜翼,将它们死死钉在潮湿的石壁上。每一次心跳,都带来锁链摩擦骨肉的清晰痛楚,尖锐地刺穿麻木。
翅膀……他试着去“感觉”它们,这凭空长出的、属于他的东西。它们沉重,冰凉,根部被铁链贯穿的地方一片灼痛和麻木,像不属于她的多余累赘。为什么?他缩得更紧,嶙峋的脊骨硌着石头。为什么冻僵在雪地里,再醒来就在这儿?为什么会有翅膀?为什么……叫他“恶魔”?
沉重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被猛地推开。门轴锈蚀的尖叫撕裂了死寂。一道昏黄摇曳的火把光芒粗暴地捅了进来,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将更多扭曲的影子投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如同活物般蠕动。光芒刺痛了塔斯久不见光的眼睛,他下意识地闭紧,把头更深地埋进屈起的膝盖。
脚步声沉重地踏在石板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一种……奇异的亢奋。一个男人堵在了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门框。火把的光跳跃着,照亮他粗砺的下巴和一双浑浊、布满红丝的眼睛,里面燃烧着一种混合了恐惧与残忍的火焰。
“嗬,醒了?”男人的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和毫不掩饰的轻蔑,“装死装够了?你这披着人皮的恶魔!”
塔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寒冷,而是那声音里淬了冰的恶意。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额前干枯纠结的乱发,看向那张被火光照亮的脸。是村长的儿子,铁匠卡隆。她记得他。他曾经用烧红的铁条吓唬过他,看着她惊恐躲避的样子哈哈大笑。
“我……不是……”塔斯的喉咙干得如同被砂砾堵住,太久没有说过话,发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几乎不成调,“……恶魔……”
“闭嘴!”卡隆猛地向前踏了一步,火把几乎戳到塔斯的脸上,逼得他猛地后缩,后背狠狠撞在石壁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窒息。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唾沫星子几乎喷溅到她脸上,“不是恶魔?死透了还能活过来?不是恶魔?背上长着这污秽的、下贱的黑翅膀?!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他粗暴地将火把的光再次引向她的后背,那被铁链贯穿、边缘带着不祥黑色的翅膀在火光下显得更加诡异。
“那是……神的……惩罚……”塔斯挤出破碎的词句,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他不懂什么是恶魔,只知道老婆婆说神会惩罚坏人。
“神的惩罚?”卡隆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发出一阵刺耳的、神经质的大笑,“神的惩罚是让你长出翅膀?让你这个没人要的贱种、野种,变成不死的怪物?放屁!”他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只剩下刻骨的凶戾,“这是魔鬼的把戏!是地狱的烙印!等着吧,祭司大人马上就给你‘洗礼’,洗净你这身污秽!”
“洗礼”两个字,他说得格外重,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期待。他不再看她,像怕沾染上什么瘟疫,粗暴地关上沉重的铁门。巨大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石室里回荡,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被彻底掐灭,黑暗再次如同浓稠的沥青,瞬间将她吞没。
只剩下无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以及后背那永无止境的、钻心的剧痛。还有那沉重的、冰冷地钉穿他翅膀的铁链。它们不是锁链,是活着的毒蛇,盘踞在他的骨血里,不断啃噬。她蜷缩着,牙齿深深咬进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却不敢发出一点呜咽。卡隆的话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塔斯的心脏。“恶魔”……“污秽”……“洗礼”……每一个词都带着尖刺,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认知里。
为什么是我?塔斯在无边的黑暗中无声地呐喊。为什么冻死了,还要活过来?为什么长出这带来无尽痛苦的翅膀?就因为……没人要吗?雪地里那彻骨的寒冷和眼前这锁链贯穿的酷刑,究竟哪一个更接近地狱?
时间失去了意义。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黑暗和剧痛是唯一的刻度。石室的门再次被打开时,涌进来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股混杂着汗臭、劣质烟草和某种刺鼻草药气味的浊流。
这一次,没有火把,但石壁高处几个新凿开的小孔透进了惨淡的天光,勉强勾勒出门口拥挤攒动的人影。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塔斯。他本能地把自己缩得更小,几乎要嵌进冰冷的石壁里。
人群簇拥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浆得僵硬袍子的干瘦老头。他便是镇上的老祭司,胡须稀疏,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精光,仿佛即将进行一项神圣的伟业。他手里端着一个粗陶碗,碗里盛着一种粘稠、暗红、散发着浓烈铁锈和草药腥气的液体。那气味异常刺鼻。
“看住他!”祭司的声音尖利刺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几个粗壮的男人立刻扑了上来,带着麻绳和粗糙的皮手套。他们的动作粗暴而熟练,像对待一头待宰的牲口。粗糙的手指像铁钳般死死扣住塔斯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胳膊,冰冷的麻绳瞬间勒进皮肉。另一个人则死死按住他瘦骨嶙峋的肩膀,巨大的力量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按碎。
“放开!放开我!”塔斯爆发出绝望的哭喊,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扭动。干枯的头发甩动着,露出下面一张惊恐扭曲、毫无血色的脸。脆弱的骨头在粗暴的压制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的挣扎在成年男人的力量面前,微弱得像狂风中的草茎。
“按住他的翅膀!别让这污秽之物乱动!”祭司厉声命令。
一只戴着厚皮手套的大手,带着令人作呕的汗味和铁腥气,狠狠地抓住了塔斯一只翅膀的根部,用力向旁边拉扯。被铁链贯穿的伤口被猛地撕开,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了他的全身,眼前猛地炸开一片惨白的光斑,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心脏在头颅里疯狂擂鼓的轰鸣。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像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瘫软下去,只剩下剧烈的、无法控制的痉挛。
祭司面无表情,或者说,他的表情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神圣感。他端着碗,走近一步。碗里那暗红色的液体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油光。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蘸满了那粘稠腥臭的“圣水”。
“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祭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怪异的腔调,如同某种恶毒的诅咒,“驱逐附于此身的污秽之灵!净化这被魔鬼玷污的皮囊!”
话音未落,他那蘸满“圣水”的手指,带着一股狠劲,狠狠地涂抹在塔斯翅膀根部那被铁链贯穿、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滋——!”
一阵刺耳的、仿佛滚油泼在生肉上的声音猛地响起!一股浓烈的、带着焦糊味的白烟瞬间从接触点腾起!
“啊——!!!”
一声凄厉到足以撕裂灵魂的惨叫从塔斯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不再是疼痛的呼喊,那是灵魂被活生生撕碎的哀鸣!仿佛有烧红的烙铁直接捅进了他的骨髓深处,在那里疯狂搅动!涂抹过“圣水”的伤口处,皮肤和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变黑、焦化、腐烂!剧烈的灼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形容的腐蚀感疯狂蔓延!他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眼球因为剧痛而几乎要爆出眼眶,瞳孔涣散,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在燃烧。
剧烈的抽搐让他像一条离水的鱼,猛烈地弹跳、挣扎。按住塔斯的男人们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将她死死压住。汗水、泪水、还有口中咬破流出的血水混合着,糊满了他肮脏的小脸。
“按住!为了镇子的安宁!为了驱除恶魔!”祭司的声音冷酷如铁,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他再次蘸满那暗红色的“圣水”,毫不犹豫地涂抹在她另一只翅膀的根部,以及翅膀上那些带着黑色的羽毛上。
“滋啦——!”
更多的白烟升腾!更加惨烈的嚎叫在石室里回荡,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又反弹回来,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每一次涂抹,都像是在他活生生的神经上泼洒滚烫的酸液。塔斯的挣扎渐渐微弱下去,不是因为痛苦减轻,而是身体的本能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只有那撕心裂肺的剧痛是唯一的真实。意识像风中的残烛,在无边的痛苦海洋里浮沉,每一次被巨浪拍下,都离彻底的熄灭更近一步。
“恶魔!滚出去!” “烧死他!” “别让他活过来害人!” 石室外,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村民们压抑的、充满恐惧和憎恨的叫骂声,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声浪。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涂抹终于停止了。祭司喘着粗气,看着塔斯背上那两片翅膀。被涂抹过的地方,羽毛焦黑卷曲,血肉模糊的根部更是呈现出一种可怕的、腐烂的深黑色,边缘还在微微冒着细小的气泡。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糊和腐肉混合的恶心气味。
塔斯瘫在地上,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生命的破布娃娃。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后背那炼狱般的伤口。汗水浸透了单薄的破衣,在身下的石板上留下深色的印迹。他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流在喉咙里嘶嘶作响,如同破败的风箱。瞳孔放大,空洞地望着石室顶部的黑暗,里面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映照着灵魂被彻底撕裂后的虚无。他甚至感觉不到锁链穿透翅膀的剧痛了,那强烈的腐蚀和灼烧感,将一切其他感官都彻底碾碎、覆盖。
石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还有那若有若无的、皮肉腐烂的细微声响。
“看住她,”祭司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是一种完成“伟业”后的冰冷满足,“圣水会持续净化污秽。若这魔物还能恢复……那就证明其邪力顽固,需行更彻底的净化之法。”他的目光扫过塔斯背上那惨不忍睹的伤口,“拔除这受诅咒的翼,是根除邪源的必要手段。”
“拔除”两个字,像两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石室里粘稠的空气。按住塔斯的男人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眼神里除了惯常的厌恶,第一次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卡隆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
祭司不再多言,端着那还剩半碗的暗红液体,转身走了出去。沉重的铁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隐约的嘈杂。
黑暗和死寂再次统治了石室。只剩下塔斯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如同垂死的幼兽。那深入骨髓的灼痛和腐蚀感并未随着祭司的离去而消失,反而像无数细小的毒虫,在他翅膀的伤口里、在骨缝里、在每一寸神经末梢上持续噬咬。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擂动一面破鼓,将痛苦泵向全身。塔斯的意识在剧痛的深渊边缘徘徊,沉沉浮浮。
时间,在无边的痛苦中缓慢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天,也许只是几个时辰。塔斯在昏迷与半昏迷之间挣扎。在某个意识模糊的瞬间,他似乎感到后背那腐烂的剧痛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细微地……蠕动?
一种本能的不安攫住了她。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颈,试图用眼角余光去捕捉后背的感觉。
一片混沌的黑暗。只有那被贯穿的伤口,在微弱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可怖的、肿胀的深紫黑色。
然后,他看到了。
就在那腐烂焦黑的伤口边缘,在焦痂的缝隙里,极其细微的,一丝丝……粉白色的肉芽,如同初生蠕虫般,正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但又无比固执的速度,极其缓慢地……生长出来。
它们极其弱小,脆弱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但它们确确实实在生长,在焦黑的死亡之中,顽强地探出微弱的生命迹象。它们无视那可怕的腐蚀和剧痛,无视周围死寂的黑暗和冰冷的锁链,只是沉默地、一点点地延伸,试图弥合那被“圣水”和铁链造成的恐怖创伤。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瞬间压过了所有肉体上的痛苦,从脚底直冲头顶!
它们在长回来!
祭司的话如同冰冷的丧钟在塔斯脑海里轰然炸响:“若这魔物还能恢复……那就证明其邪力顽固……需行更彻底的净化之法……拔除……”
“不……”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她干裂的、满是血痂的唇间逸出,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塔斯死死盯着那缓慢蠕动的肉芽,仿佛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比“圣水”灼烧恐怖百倍的命运。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转过头,不敢再看,将脸死死埋进冰冷粗糙的石板缝隙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灭顶的、对即将到来的酷刑的预知。
完了。
当那细微的、粉白色的肉芽在焦黑的伤口边缘顽强地探出头时,塔斯的噩梦便进入了新的、更加惨烈的循环。
起初,是看守的村民发现。那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嚎叫撕裂了石室的死寂:“长……长出来了!那污秽的翅膀!又长出来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小镇。祭司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被亵渎的狂怒和更深的恐惧。
“邪灵顽固!”他嘶声宣布,声音因激动而尖利刺耳,“必须彻底拔除这污秽之根!方能断绝其复生之能!”
于是,“洗礼”变成了“净化”。
没有麻药,没有怜悯。每一次,都是活生生的撕裂。
粗壮的男人用戴着厚皮手套的手,死死抓住那刚刚长好、甚至还未完全覆盖住根部嫩肉的翅膀——有时是稚嫩的、带着绒毛的雏形;有时则已初具轮廓,但依然脆弱不堪。然后,伴随着祭司尖锐的祈祷词(那更像是一种诅咒),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连接着血肉骨骼的翅膀,像撕掉一块破布般,猛地向外撕扯!
“噗嗤——!”
令人牙酸的、血肉被强行分离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伴随着骨骼被硬生生从关节处扯断的闷响。
“啊——!!!”
塔斯的惨叫已经不成人声,那是灵魂被彻底碾碎的哀鸣,每一次都凄厉到足以让石壁颤抖。鲜血如同被戳破的水囊,从断裂的根部狂喷而出,溅在冰冷的石壁、行刑者狰狞的脸上,也浸透了他身下的石板,留下大片大片深褐色的、洗刷不掉的印记。剧痛让她全身剧烈痉挛,眼球翻白,身体像被扔上岸的鱼一样疯狂弹跳,又被几双无情的大手死死按住。剧烈的呕吐感袭来,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呕出酸水和胆汁。
撕扯之后,便是那碗粘稠、暗红、散发着刺鼻铁锈和草药腥气的“圣水”。它被毫不留情地浇灌在鲜血淋漓、骨茬森森的伤口上。
“滋啦——!”
白烟腾起,焦糊味和皮肉腐烂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伤口处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碳化、萎缩。剧痛如同海啸,瞬间将塔斯残存的意识彻底吞没。
每一次“净化”,都像是将他投入地狱的油锅,反复煎熬。塔斯的身体在这非人的折磨中迅速崩溃。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皮肤蜡黄松弛,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架。曾经偶尔还有一丝光彩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两潭死水,空洞地倒映着石室顶部的黑暗,映不出一丝光亮。他的精神更是被彻底摧毁,只剩下一种麻木的、机械的恐惧。当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当铁门被推开时,塔斯的身体会先于意识开始剧烈的、无法控制的痉挛,牙齿咯咯作响,如同筛糠。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已经刻进了她的每一寸血肉。
但最令人绝望的,是那无法扼杀的“生长”。
无论被撕扯得多么彻底,无论“圣水”腐蚀得多么深入骨髓,过不了多久,在那片焦黑腐烂的伤口深处,总会有新的、粉白色的肉芽,如同最顽强、最恶毒的诅咒,再次悄然探出头来。它们无视痛苦,无视死亡,沉默而固执地开始新一轮的编织。每一次新长出的翅膀,似乎都带着比上一次更浓重、更不祥的黑色,如同最深沉的夜,从根部向上蔓延。
村民们从最初的恐惧、狂怒,渐渐变得麻木,甚至……习以为常。石室成了镇上公开的“净化之地”。每次行刑,外面总会聚集一些“看热闹”的人。他们听着里面传出的凄厉惨叫,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表情——有恐惧,有厌恶,有猎奇,甚至……有一丝病态的兴奋。仿佛看着一场定期上演的、驱邪镇魔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