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家里寄来几箱水蜜桃，自己家里种的，给我们每个人都发了一箱，明天给你送些过去。”李燃连着忙了一周，感觉好久没见沈耀了，好不容易明天晚上有点空，他在电话里说要去找他。

沈耀说：“别来。”

李燃未及开口，沈耀又补充一句，“你别过来。”

他那语气像是非常拒绝李燃去找他似的，李燃心沉了沉，却还是说：“好。”

他不让李燃去找他，李燃在等他一个理由，许久，却等来了“兰茵太子爷热烈追求星海省高考理科状元”的传闻。

这事在整个北京高校圈都传遍了，李燃心想，星海省高考理科状元，他们是不是搞错了?他们说的沈耀吗?也许不是19届的吧。

很快，传闻有鼻子有眼的演变成了“王原祁的男朋友沈耀是青北建筑系学霸帅哥。”

李燃想起在青北见过的那个人，他自然是不信这些，但沈耀为什么不想见他呢?

边晓晓约李燃吃饭，以前在11班的时候大家关系都很好，来到北京却没约过，李燃不好拒绝。

地点就在青北食堂，青北很多食堂，边晓晓约的这个是中规中矩的一处，人少安静好说话。

李燃到的时候程雨杉也在，三人点了份香锅鸡，吃饭是假，边晓晓眼珠一转，促狭地问：“李燃，你没交女朋友吧？”

李燃心不在焉地“嗯”一声，他那本来也不是女朋友。

边晓晓说：“杉姐也没男朋友。”

李燃还没反应过来，仰头灌一口冰可乐。

程雨杉倒是听明白了，“你也太操心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和江晴朗吧。”

边晓晓：“我是为你们着想欸，你还挖苦我?”

“再说江晴朗也乐见自己的好同学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李燃这才知道是在说自己，他看看程雨杉，说：“你想多了，我和程雨杉对对方都没意思。”

程雨杉一副“我早就说了，是你不信”的神情，“这回信了没?”

边晓晓惊讶道：“不是吧，你俩真就纯友谊?”

程雨杉：“不然呢?”

边晓晓目光聚在食堂入口，说：“欸沈耀怎么忽然走了?”

李燃一愣，回头看过去，并没看到人影。

边晓晓说：“一进门就转身出去了。”

“说起来那个王公子追他追得可高调了，也不知道沈耀有没有答应他，好多人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真没看出来，沈耀的性取向是这样的。”

“不过我总觉得这王公子太强势了，要是谁这么追我，我可受不住，就算有钱、长得帅也不行……”

她话音未落，李燃忽然起身出去了。

食堂门口，王原祁正双手插兜，专心致志地等人。

门帘掀开，他冲出来的人拐着弯地吹了个长口哨，“沈耀怎么会看上你，真是自降身价。”

“你有哪点比得上我?”

李燃维持着要下楼的姿势，转头看向他了。

王原祁眼眸狭长，眼角锐利，里面带着狠意看人的时候更像蓄势待发的狼，他盯着李燃，不掩饰他的侵略性，“离他远点，一只苍蝇成天围在他身边转悠我他妈真是烦透了。”

李燃本质上不是忍气吞声的人，除了沈耀还没人让他那么憋屈过，可这种虚张声势的敌意根本激怒不了他，他一下就点中了问题的中心，“他没和你在一起吧。”

“你就算要追他，能不能上点档次?”

李燃说完了这句，似乎就没什么要和他说的了，转身下了楼。

王原祁被留在露台上，入眼是周围青北熟悉的景和物，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心中暴怒的想，“档次，他算什么东西，碾死他都嫌脏了自己的脚，他凭什么跟自己谈档次?”

然而他不想失了风度——这种人连让他愤怒的资格都没有！

王原祁难以想象他有一天会因为一个人或一句话而这样轻易的被激怒，还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他多大了，还差几个月，他大学毕业了，他做了四年学生会长，也帮他爸处理了很多商业上的事，没人能从他手里讨到便宜，呼风唤雨这几年，他变得越来越像王林浦，他以为他也像他爸一样在人前戒掉了情绪，可原来他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他暴躁地扯了扯夹克领，片刻后又在吹过来的秋风里触底反弹地从盛怒中咂摸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愉悦来，好，对手太不像样，也缺了那么点意思。

要玩是吧，他就陪他玩这一局，他最会的，就是玩。

李燃不知道在沈耀那栋宿舍楼下等了几个小时，只知道日影越移越远。这会浅金色的太阳刚好悬在两栋宿舍楼间，在做日暮西山前最后的挣扎。

李燃沐在余晖里，想尽力再抓住一点热度，尽管知道只是徒劳。

其实今晚他有两个小时的家教，但他刚给对方家长打了电话，请路成浩帮他代两节。

天黑下来好像也只是一瞬间，暮色四合，黑暗逐渐浓稠起来，他终于看到抱着书回来的沈耀。

沈耀走近了忽然发现黑暗中有人，似乎有些意外，片刻后应该是认清了他的轮廓，有些怔住了。

半晌，他才开口：“李燃……你在这做什么?”这句话好像曾经在某个很重要的时刻，他问过的。

这次李燃却答：“不知道。”

沈耀说：“我不是让你别来吗？”

李燃静静看他，要一个回答，“为什么?”

今天交过锋，王原祁这个人，他不是很瞧得上，但他的优势也很明显，所以，“王原祁，你喜欢他吗?”

沈耀在这一刻像是像是调动了全部警惕的猎物，“他去找你了?”

李燃观察着他的表情，那么久没见，他现在就是以这样的态度面对他，他倨傲的眼睛里有些难过了，“你这么在意他?”

沈耀却像浑然未觉，“他什么时候去找你的?”他从头到脚地扫了一眼李燃，呼吸紧绷起来。

李燃呼了口气，“今天在食堂偶然碰到的，只是说了几句话。”

沈耀周身竖起来的那些警惕好像松懈了一些，他紧接着又强调一遍，“以后别来青北找我。”

李燃抿紧了唇，一句话就在舌尖了，可他不愿意说出来。

沈耀被路灯映亮的瞳孔在他身后某处定了一下，催促道：“你快走吧。”

李燃说：“沈耀……”

沈耀被他缠烦了似的，“你能不能别来找我了，我就是挺烦你的，我烦每次跟你在一起都要顾虑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我不想费尽心思和你抢付一碗面的钱，我不喜欢这样的思前想后你明不明白?”

沈耀说完自己先愣住了。

不，这不是他想说的。

他明明只是想哄李燃回去。可这些话像是一直隐藏在他的身体里，那么顺畅地就说出来了。

看吧，他果然还是坏人。那个家庭带给他的东西从没有消失过。

李燃起初像是愣了片刻，然后他脸上逐渐弥漫起难过，他看到沈耀的错愕，沈耀好像说出这些话自己也有些懵了，他的手抬起来，隔着一段距离的空气抚摸他的脸。

沈耀那么定定地微仰脸看他，眼神里分不清是内疚还是挽留。

他最终还是放下手了，像是怕自己会留恋一样，迅速地转身隐没进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