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孟嘉很包容,王原祁的舌尖顶进去,不管怎么横冲直撞,楚孟嘉都很温和地接住了。
他没有再拒绝,或许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没有意义。
王原祁手垫在他脑后,渐渐地收紧了,攥进他的头发里去。
楚孟嘉抬手在他腰后轻抚了两下,他才放松些了,这个吻才像个真正的吻了。
王原祁微微退后一点,急促地喘息,他垂下的眼睛抬起来,去看楚孟嘉的脸,楚孟嘉的眼神很安静,里面像是什么也没有,可当他略迟疑地看过来的时候,王原祁当即就又吻了过去。
楚孟嘉是会接吻的,他也许曾经在某些年少心动的时刻吻过他那个念念不忘的前女友,王原祁发誓他对那个女生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这一刻,他忽然有点羡慕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王原祁脸埋在楚孟嘉的毛衣里,呼吸,他嗅到里面阳光和青草的气味,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背都在颤抖,好像真的觉得很可笑似的。
楚孟嘉想要什么,王原祁好像拥有很多,但他能给他的只有这个黑暗拥挤的、不为人知的角落。
楚孟嘉背倚靠在墙面上,揽在他后腰的手放下来了,他看着窗外暗蓝夜幕,夜色把一切包裹在里面,无声无息。
他把手里的外套展开搭到王原祁肩上,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王原祁松开了手,退后两步看着他,刻画般的眼睛里好像有很多的悲哀。
楚孟嘉只是很平静地站在那。
窗外还是冬天。
楚孟嘉之于他是一剂麻药,他给他披上衣服,却让他更冷。
夜晚风很凉,路上车不多,摩托飞驰,寒意掠过来,王原祁觉得很痛快。
楚孟嘉是自由的。
王原祁只是路过的人。
车停在别墅楼下,楚孟嘉把手里拎的袋子递过来,他中途去药店买的。
王原祁看了看这个袋子,皱了皱眉,没有要伸手接的意思。
楚孟嘉微叹口气,下车,“你家在哪?”
进了门,开灯,偌大一座别墅,空空荡荡。
王原祁径自上楼,让楚孟嘉“自便”,楚孟嘉转去楼下的厨房。
厨房里干干净净,冰箱里除了酒什么也没有,楚孟嘉打开水壶烧了水。
王原祁椅子也没坐,就坐在床边的地板上,抽烟。楚孟嘉上楼来,把装了蜂蜜水的杯子递给他,又递过来两颗白色药丸。
“这什么?”王原祁说。
“解酒药。”楚孟嘉说。
“我没醉。”那点酒对王原祁来说都不算什么,但他还是把药接过来,仰头吞掉了。
楚孟嘉视线在床头柜上扫过,那上面摆满了瓶瓶罐罐,除此之外,这屋子比酒店更像样板间,连玻璃后的衣柜里都是清一色的黑。这里看不到他的过去,也看不到他的未来。
“你为什么吃药?”楚孟嘉问。
王原祁把蜂蜜水也喝了,他说:“没什么。”
楚孟嘉看着他,他从桌上随便拿过一板药扔了过去,楚孟嘉接过来,看外面包装上的字,阿普挫伦。
他对这药不了解,但也知道挫伦类的药物作用方向是什么,“安眠药?”
王原祁手指夹着烟,没怎么抽,“嗯。”
他睡觉总是浅眠,这个在住院那几天,楚孟嘉就是知道的。
楚孟嘉把手里空了一半的药板放回桌上,“你是不是吃太多了?”
他动作顿了一下,目光停留在一堆药瓶和药盒中间的一只蓝丝绒盒子上。
王原祁说:“楚孟嘉。”
楚孟嘉直起身,他站着,王原祁坐着,视线从下方投过来,却有上位者的气势,“你究竟为什么敢跟我回家?”
楚孟嘉嘴唇抿了抿,恐怕只有楚孟嘉知道,那只蓝丝绒盒子里装了一个十字星耳饰,他挑了好几天,王原祁和他喝酒,不管倒过来多少,他都喝掉了,他本来想问,为什么打了耳洞,却不戴任何饰品,最后……什么都没有来得及问,那个盒子也没有送出去——作为生日礼物。
王原祁身上总有烟草的气息,混合着一点香水味,是属于他的很独特的味道。他靠过来,交颈间微微侧过脸,嘴唇快要贴到楚孟嘉耳廓上,“你胆子很大。”
他在说今天,他送他回来,还是上次在酒店,又或是别的。但在此刻,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的都只有上次。楚孟嘉表情和声音都冷静,他身形未动,“你不知道我很讨厌你吗?”
他至少在那个时候是真的很讨厌他的,他把他压在身下,看他忍耐地跪伏着,某一刻厌恶的情绪达到顶点,他那个点忽然就到了。
王原祁和他的距离停在咫尺的间隙,笑了。
在楚孟嘉心里,王原祁和陆凯也没什么不同的吧。
王原祁的眼里事实上一点笑意也没有,只有冷峻的凉意,他抬手揽住楚孟嘉的肩背,好像真的很无辜似的,“那怎么办呢,我都干了那么多次了,”他掌心在他背上抚摸,感受到楚孟嘉瞬间的僵硬,他又是一笑,“你知道你后背很敏感吗?”
楚孟嘉压抑着呼吸,他伸手把王原祁推开,他的眼神很复杂,怒意只占了很微弱的一部分,仿佛他对王原祁就是这样的,他根本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他转身往外走,快到门口,他说:“上次的事,我道歉,我太冲动了。”
身后一片安静。
门关上,发出木板碰撞的声音,很快楼下的摩托驶过,轰鸣声也消失了。
屋内响起打火机齿轮转动的摩擦声,金属盖清脆地合上,白烟袅袅地升起来了。
楚孟嘉在南方过年。远方青山黛影,烟火四处升腾,入目都是热闹的红。
家里很多人,围坐满满的一桌,说说笑笑地吃完了年夜饭。楚孟嘉饭后被堂兄堂妹拉着打了一圈牌,又陪着父母看了春节联欢晚会,平时不熬夜的家里一直活动到了快凌晨。
临睡前他看了一眼手机,本想回一回微信,却看到“兰茵太子爷酒驾致车祸”的新闻。他瞌睡的精神一下清醒了。
第一反应是给王原祁拨过去,打了几次,都自动挂断了。
他点进那则新闻,只有一张很模糊的配图,但看上去确实很像王原祁那辆奔驰,黑色的车车头被撞得凹陷进去,玻璃碎得很惨烈,对面一辆重卡,伤势相较之下则轻微很多,评论里没有更多的信息,都是看热闹的,“酒驾车祸活该啊,被撞那人才是真是倒了血霉了,这大过年的。”
“年三十干嘛给我推这种新闻啊,真是晦气。”
“警察叔叔:年三十晚还要上班,我谢谢你哦。”
“什么太子爷,前太子爷吧,现在的新闻真是一点也不严谨。”
“太子爷就开一辆奔驰,兰茵是不是破产了,车都买不起了?”
楚孟嘉关了手机。
今夜星和月都很好,深夜虽然很静,空气里的欢乐和喜庆都还在,楚孟嘉夜半又看了次手机,似乎已经没有人在讨论这件事了,热搜被各种炫目的明星和节目替代。
五点左右外面开始此起彼伏地炸响鞭炮,楚孟嘉没有睡好,起身的时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去卫生间了。
七点多网上又有了新的动静,有人上传了一段视频,农历12月30号晚上11点38分,即便是北京的街上也没多少车辆与行人,奔驰正常行驶在车道上,一辆重卡忽然失控般,为了避开前方的五菱宏光,转向到了对面车道,不到几秒的时间,撞上了对侧车道的奔驰。
只看视频只能推测是卡车的刹车失灵了。
评论区立时又转了个风向,“昨天不是说生死不明么……原来是卡车的问题啊,只能说是天灾人祸了。”
“刹车失灵碰上酒驾,也算是活该。”
“这个卡车好像有点问题啊,顿时脑补了很多商战情节,严查这车车主【表情】。”
“奔驰为什么不躲啊?看视频是有几秒时间可以躲过去的。”
“躲过去不是就撞到对面的五菱宏光了么?”
“撞到五菱宏光也比撞到重卡好吧,说不定还有生路……”
“你在发表什么资本主义言论哦,奔驰的命比五菱宏光的命值钱是吧。”
……
楚孟嘉坐在最早一班飞北京的航班上,仰头闭了闭眼。
下了飞机,手机里涌进来好多个电话,都是家里人打来的,他走前给他们发过短信,现在什么都不想回。
王原祁家的别墅外围了很多人,有扛着摄像机的,有举着手机的。楚孟嘉是被秦律师带进去的。
秦律师只是说:“事情在调查,他喝了点酒,但完全达不到酒驾的标准,如果真有什么内幕,兰茵是不会放过对方的。”
他递过来一只蓝丝绒盒子和一份合同,“你看一看,没问题的话,在最后一页签字。”
楚孟嘉看完了,购房合同,云城他父母租的那套房。
“这什么?”
秦律师说:“小王总安排的,他说这是……”
楚孟嘉抬眼看他,秦律师接着说:“是嫖资。”
秦律师尴尬地低了头,“您签字吧。”
楚孟嘉没有碰那支笔。秦律师点头道:“这是您的自由。”
“他什么时候给你安排的?”楚孟嘉嗓音有点哑,或许是一夜没睡的缘故。
秦律师说,“几天前,”他想了一下,更精确地说,“四天前。”
楚孟嘉离开他家的第二天。
原来他那个时候就想好了。
楚孟嘉好累。他从王原祁家出来的时候,接近傍晚,夕阳很远,和夏末时节相差很多。他想起第一次见王原祁,他耳机里在放一首叫《this is what autumn feels like》的歌,他很喜欢秋天。
王原祁这个人,像暴烈的盛夏,像酷寒的深冬,但楚孟嘉每次看见他,总能想起秋天。
秋天还会再来的。
王原祁在想什么呢?
在第一时间,他什么也没想,然后他觉得他应该转动方向盘避开,道路右侧是工地建的城墙,他侧头,从窗玻璃里看见左侧车道有一个开着四轮电动汽车的老者,奔驰的车身会把他挤翻。
这个老者大概想活到一百岁,但他,活五年、二十二年,还是八十年,好像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坐在驾驶座里,卡车像失重的巨石一样,迎面撞上来了。
他曾经看过一部动漫,那个动漫人物主题曲里有一句歌词,他一直记得。
“I don't care if heaven won't take me back.”
作者1、动漫人物主题曲是我编的,歌是The cab《angel with a shotgun》
作者2、文里商战部分有参考真实案例,如有雷同,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