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这场激烈的战争的主战场逐渐远离了天空岛中心，向着更高的天空前进。

来自深渊的双子的体力仿佛是用之不尽的，众人采取了车轮战的方法轮流吸引双子的注意力，逐步将他们引上高空。这样做显然对他们有很大的好处，但也非常危险。

随着他们的身影逐渐变小了，荧不由眯起干涩而潮红的眼睛，努力想看清战况，同时愈加努力地拍打着结界的屏障，想出去帮忙。

“不要挣扎了荧，”派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我们需要等待，这个结界不可能永远存在，不可能永远困住我们。”

荧愕然回头：“派蒙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总是要说这么奇怪的话？”

少女缄默。

高空，凛冽的寒风划得人脸生疼，双子的忍耐也到了极限。

突然，众人停止了攻击。「厄运」讥笑着问道：“怎么？坚持不住了？”

那一刻，魈与流浪者发现神们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再见了。”

仿佛心脏骤停了一般，空气在那一秒凝结成固体，流浪者和魈愕然抬头，却见头顶的天穹破了个大洞，并且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碎。

“呵呵……把我们引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们观看这出好戏吗？”「厄运」冷笑一声，双手环胸，戏谑的目光扫过对面众神，“就算现在罩着整个世界的罩子破碎成了这样，你们还是没办法从根本上破坏这虚假的天空，我们还是能修补起来的。”

纳西妲背手，那双绿油油的四叶草瞳孔清澈明亮，她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身上洁白的神袍，用稚嫩却又沉稳的声音说道：“当然不只是让你们见证这一切，当初你们附体空将我囚禁起来的时候，我就通过我作为智慧之神的权柄预知到了一切。我在那个鸟笼里思考了很久很久，尽管眼前暂时是一片黑暗，可我仍然想到了办法。”

钟离接上话来，“你刚才也说了，光靠我们没办法从根本上破坏整个天空，就算是维系者再世，也未必能破坏你们的计划。”他这样说着，双手摊开，众人身上的盾竟然化作星星点点消散。

“该说是太骄傲了吧，你居然就这么直白地将天大的秘密告诉我们了，”温迪一只手横在胸前，另一只手撑着下巴，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虽然说我们早就知道了……”

影的目光直勾勾地锁定着双子，轻启樱唇：“那如果我们使出全部的力量，外加你们——世界的深渊造世主——毁灭时产生的力量呢？这是否能达成「永恒」？”

「死寂」猛然缩小了瞳孔，然而一切似乎都来不及了。

那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爆炸，爆炸的余波直接将下方的天空岛生生扯碎，重重地坠落在下方的土地上。与此同时，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波及了整个世界，无论是正在传教的传教士，还是正在忙活家务的百姓，在某一刻都感到大脑一阵眩晕，一切在那一刻停止了运转。

时间暂停了。

荧被结界裹挟着飞到了高空，她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就在刚刚，她清晰地看见了消失的哥哥从裂缝里出现，冲向了双子，再加上众神的合力一击，来不及反应过来的双子在那一刻烟消云散。爆炸的那一刻，整个虚假天空的根基都被硬生生连根拔起。

荧捂住了嘴巴，泪水再次从眼角滑下。她仿佛看见哥哥出现的那一刻看向她的温柔目光，以及那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读得懂的嘴型。

『荧，真是对不起啊。』

时间静止，但是在提瓦特上空的时间还在正常流逝。因为虚假之天的突然碎裂，整个世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荧看见了众神，以及在刚刚被护盾保护下的魈与流浪者。神明们的洁白衣袍上沾满了灰尘与鲜血，他们脸上都显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苍白来。

荧正要喘一口气，忽然自那无尽的黑暗中，出现了一只硕大的血红眼睛。它是那么的庞大，是那么令人恐惧，它就好像这个世界的主人，带着嘲讽的心态垂眸凝视这些蝼蚁。

“真是够了。”芙宁娜忽然发疯似的笑起来，“打败了它，这个世界就应该能安稳下来吧？”

艾莉丝揩去脸上的斑斑血迹，也释然地笑了起来：“来自这个宇宙，窥视提瓦特已久的世界之眼，就是你一直在害怕的东西吗？天理的维系者。”

“现在也是时候去挑战一下了，不能像某位众神之主一样一直当个缩头乌龟吧？”温迪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琴，调侃了一句。

纳西妲闭上眼睛，双手捂在胸口：“如果这次我们没有选择反抗的话，那么一直到未来、当我们都磨损殆尽的时候，我们都将处在一个可怕的鸟笼中。”

钟离略带怜惜地注视着身边这个一直忠心耿耿跟随在他身边的夜叉：“真是让你受苦了，魈。”魈仅仅是怔了一秒，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帝君大人，夜叉难寻魂归之处，是您给予我们生存的地方，魈必定跟随您直到永远。”

流浪者依然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但他此刻沉默不语，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这个眼睛是不会思考的，它也不会反抗，它只知道吃，它的目标是吞噬这个世界。”纳西妲分析着，“所以我们不需要担心会不会有损失，我们只需要速战速决，拼尽全力去让它死去。”

那一刹那间，神明的身上再次涌现出更加灿烂的金色光芒，就好像身上燃烧着熊熊火焰——荧愣住了，这种气势她曾经在当初刚刚被附体的哥哥身上感受过。“生命本源的火焰……神明核心的燃烧……”

魈和流浪者猛然冲了上去，和神明一同冲向了那只眼睛。

荧不想作为见证者呆在这里了，她宁愿和大家一起去赴死，而不是在这里亲眼见证。她只能看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

忽然，她身后出现了一道更为明亮柔和的光芒。荧愕然转身，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结界的派蒙。“派蒙？”少女如雪一般洁白的长发就那样在空中摇晃着，在圣光的笼罩下，派蒙此刻就像一位神明——等等，神明？

派蒙哀叹一声，落寞的目光落在了荧身上：“看来我也该说再见了啊，荧。”

说罢，她毅然朝着血红眼睛的方向飞去，全然不顾身后孤零零的少女在悬浮在高空的结界中哭喊着拍打结界那崩溃的样子。

派蒙没有回头，她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多远。她依然记得自己作为时间之魔神的残骸诞生的一刻，天理的维系者那冰冷而又可惜的目光。于是她被封印了绝大部分力量，仅仅是作为时间之种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