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迫趴伏在他背上,胸口的伤处被这个动作挤压着,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他勾着她的腿站起身,将她往上颠了颠,让她趴得更稳。
很轻。
这是吴邪唯一的念头。
他单手捞起地上被他扔掉的背包,挂在了自己胸前,调整了一下,扯过背包的两根肩带,从她腿弯下穿过,在身前打了个死结。
这么一来,她整个人都被捆在了他背上,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凉意和他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像是敲在了她混乱的心尖上。
这是拖累,他的身体被肺病拖着,还要背着她,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吴卿放我下来!
吴卿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残存的理智让她在他背上虚弱地挣扎;
吴卿……这样走不远……放我……
吴邪闭嘴!
吴邪前进的脚步一顿,微侧过头,温热的气息几乎是贴着吴卿的脸,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一字一句;
吴邪再动一下,我现在就要了你!
这话说的混不吝,又狠又糙。
他不仅在赌,更是直接的方式告诉她——别再试图推开我。
吴卿的身体僵住,连指尖都绷紧了,所有的力气和叫嚣,都被这句话堵死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不怀疑,此刻的吴邪,真的做得出来。
她软绵绵地趴了下去,用没什么力气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微凉的颈窝里,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皮肤上。
理智回笼了一些,随之而来的是疲惫和无力。
吴邪心里松了口气,随即涌上来的,是无边无际的苦涩。
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她往上托了托,迈开步子,沉默地向前走。
狭窄幽暗的岩道里,只有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和背上女人几乎微不可闻的喘息。
吴邪能感觉到她滚烫的脸颊贴着自己的脖颈,那温度,几乎要烙伤他的皮肤。
他知道,她是真的没力气了,也快到极限了。
良久,就在他以为她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一声极轻的呢喃,从她唇边溢出,消散在空气里。
吴卿天真......
吴邪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稳,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吴邪嗯,我在。
吴卿.....天真。
她又叫了一声,这次带了点委屈的鼻音,脑袋在他颈窝里无意识地蹭了蹭。
他心口一窒,喉结上下滚动,哑着嗓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应了一声;
吴邪嗯。
吴卿……天真……
吴邪我在这儿。
吴卿天真……
吴邪我在,别怕。
一声又一声,她迷迷糊糊地叫,他便不厌其烦地应。
这单调的对话,成了这死寂岩道里唯一的声响,像一根看不见的线,将两个人的命紧紧缠在了一起。
吴卿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他的脖颈很凉,是她此刻唯一能汲取的慰藉。他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衣料,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地敲在她的耳膜上,也敲在她的心上。
那是她听过最安心的声音,也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吴邪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有滚烫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他肩颈处的皮肤上,洇湿了他肩头的一大片衣料。
她在哭。
无声无息,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他心碎。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像是怕惊扰了她;
吴邪别怕,睡吧。
吴邪卿卿,睡一觉就好了。
他没戳破,只是放缓了脚步,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轻声安抚;
吴邪剩下的路,我背你走。
吴邪找到了小哥和瞎子就有办法让你不难受了,之后我们去雷城找三叔。
吴邪回家了给你做烤鱼好不好?
吴邪知道你爱吃辣,我会多放点辣椒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哄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背上的人没了动静,只有灼热气息的呼吸,一下一下,喷在他的颈侧。
吴邪又轻声唤了一句;
吴邪卿卿?
这次,没有回答。
过了许久,才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呢喃,像是在梦里。
吴卿天真……
吴邪叹了口气,颠了颠背上的人,让她能趴得更舒服些。
背上的人,呼吸终于变得平稳而绵长。
他知道,她撑不住,昏过去了。
吴邪收紧了手臂,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望向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背上是他的全世界,可这个世界,快要碎了。
汪祁......
他一定会亲手宰了那个疯子,一定。
岩道狭窄,四通八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土腥和水汽混合的味道,偶尔有水滴从头顶的岩缝里渗出,“滴答”一声,砸在地上,在这死寂里显得格外清晰。
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前方隐约传来更清晰的水声,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
吴邪背着吴卿加快脚步向前走去,眼前豁然开朗。
右手边,是和他们来时差不多的岩道缝隙,不知通向何方,而正前方,地势向下凹陷,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水潭,潭水幽深,表面平静无波。
吴邪走到水潭边,解开在胸前打结的背包带卸下背包,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把她平放在一块还算干爽平整的岩石上。
他看清了她的脸,那张平日里明艳照人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像透明的玉,只有两团不正常的潮红顽固地停留在颧骨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眉头紧锁,即便在昏迷中,似乎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吴邪伸出手,想抚平她眉间的褶皱,指尖刚触到她滚烫的额头,就又缩了回来。
太烫了。
他抿紧了唇,视线落在她胸前那片被血浸透、已经变成暗红色的外套上,解开她身上的外套和里面的绷带。
当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他的手还是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那是一个很深的刀口,边缘有些外翻,因为她之前的动作,已经有了撕裂的迹象,正往外渗着血珠,霍道夫的紧急处理只能勉强止住大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