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想象，她对自己下了多狠的手。
一股夹杂着滔天怒火和无边心疼的酸楚直冲鼻腔，吴邪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咬紧了后槽牙，腮帮子的肌肉绷得死紧，才没让自己失态。
吴邪翻出医药包的手都在抖，用最快的速度拿出干净的纱布和消毒药水，一点一点，放轻了动作，仔细地替她清理伤口。
用新的纱布和绷带，一圈一圈，仔仔细细地重新包扎好，这次，他打的结很专业，既能固定住伤口，又不会因为太紧而影响呼吸。
他脱掉她染着血的衬衫，将自己身上的衬衫脱下来给她套上，用手帕沾了潭水，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她滚烫的脸颊和脖颈，企图为她降下一点温度。
做着这一切的时候，他自己的肺也开始隐隐作痛，一阵熟悉的咳嗽冲动涌上喉头。
吴邪死死地咬住嘴唇，将那阵撕心裂肺的咳意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抱着吴卿走到一旁的岩壁坐下来，让她靠着自己，昏睡中的人没了清醒时的疏离，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哪怕烧得厉害，依旧贪恋着他身上那点能中和燥热的凉意。
吴邪低头看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气他了。
他必须在她醒来之前，恢复好体力。
吴邪靠着冰冷的岩壁，闭上眼调整呼吸，肺里那股熟悉的疼和痒意又涌了上来，他死死咬住后槽牙，将喉咙里的腥甜往下咽。
不能咳。
一声都不能。
怀里的人动了动，似乎是被他僵硬的身体硌得不舒服。
吴卿别忍着了。
一个沙哑得几乎不像话的声音，贴着他的胸膛响了起来。
吴邪猛地睁眼，低头看去。
吴卿长睫轻颤着抬眸，瞳仁被一层浓重的猩红覆盖，似染血的琉璃，妖异也脆弱。
她没动，就那么靠在他怀里，眼神是涣散的，视线慢慢聚焦，入眼的，是吴邪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疲惫和担忧的脸。
吴邪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吴邪想把她扶起来，又怕碰到她胸口的伤。
吴卿没动，只是那么看着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他宽大的衬衫，而她自己那件染血的衣服，被他扔在了一边。
吴卿好多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带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虚弱，指了指他身边的水壶。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坐了起来，动作不大，却还是牵动了伤口，疼得她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拿起水壶拧开递到他嘴边，她定定的看着他说；
吴卿喝点水。
吴邪赌气般的没有喝水。
她都这样了，醒来的第一件事想的却是他。
吴卿率先败下阵来，自己先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管滑下去，总算压下了几分五脏六腑里还在灼烧的火。
理智回来了，可那药性，像跗骨之蛆，还盘踞在她身体里。
她再次递给他，见他喝了水，叹息一声；
吴卿我睡了多久？
吴邪不到半个小时。
吴邪刚说完，那股被强压下去的痒意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冲破了喉咙。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捂着嘴的手根本挡不住，躬下身子，咳得整个人都在发颤，肺像是要被撕裂成一片片。
一口鲜血从他指缝间喷涌而出，溅落在冰冷的岩石上，开出几朵刺目的红梅。
坐在他身边的吴卿，同样捂着嘴咳了起来，她的咳声比吴邪的要压抑，也更痛苦。
吴邪咳得眼前发黑，却还是第一时间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她。
他看见吴卿正低着头，用手背胡乱地擦着嘴角的血迹，动作快而急，带着一丝慌乱。
吴邪你……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念头，疯狂地在脑海里叫嚣；
吴邪……怎么回事？
吴邪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气极反笑；
吴邪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那点冰凉的触感让吴卿身体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苗又有往上窜的趋势，她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抓的更紧。
她微微摇头，抬手用袖子擦掉了他唇边那抹刺目的红。
吴卿天真。
她喘匀了气，转移话题，声音异常平静；
吴卿你的病，是不是又重了？
吴邪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底。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那双能倒映出他狼狈模样的眼睛，所有的谎言都说不出口。
而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吴卿的心也跟着那沉默，一寸寸凉了下去。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遮住了眸子里翻涌的所有情绪。
她比谁都清楚，吴邪的身体到了什么地步，肺部的衰败速度远超预期，时间不多了。
同生蛊只能分担他的痛苦，续着他一口气，却治不了他的病。
她必须想个办法。
吴邪你刚才.....
吴邪的话还没问出口，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模糊的交谈声就从他们来时的岩道传了过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是焦老板的人！
吴邪下意识要起身，吴卿的反应却比他更快，抓起两个背包，她一把揽住吴邪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后一拽，两人齐齐向后倒去，噗通一声，滚进了冰冷刺骨的潭水里。
冰冷的液体争先恐后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身上那股被药物烧出来的燥热浇熄了大半，可胸口的伤处被冰冷的潭水一激，疼得她差点憋不住那口气。
手电筒的光柱在水面上来回扫荡，将幽深的水潭照得明明灭灭。
那群人显然起了疑心，在潭边停了下来，迟迟不肯离去。
但眼下，更要命的是吴邪。
他本来就肺病缠身，这么猛地被拽进水里，巨大的水压挤压着他的胸腔，那是一种比单纯咳嗽要痛苦百倍的窒息感，肺像是要炸开一样。
吴卿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串串细密的气泡，正从他紧抿的唇边不受控制地溢出。
他快撑不住了！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吴卿用力勾着他的后颈，贴着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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