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最先钻进鼻腔,祁念安在混沌中皱起眉头。白炽灯刺得她瞳孔收缩,金属病床的凉意透过病号服渗进骨髓。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摸索,触到手腕上输液管的勒痕,这才缓缓睁开眼。天花板上陌生的吊灯呈螺旋状,玻璃切面折射出细碎光斑,像极了催眠时晃动的铜怀表。
床头柜上的蜂蜜水表面凝着薄蜡,杯壁凝结的水珠正沿着杯身滑落,在木质台面晕开深色痕迹。旁边的字条被水洇湿一角,娟秀的字迹写着:"念安,你已经昏睡三天,医生说只是疲劳过度。好好休息。"署名处只有一个模糊的墨点,像是落笔时突然的犹豫。
她挣扎着坐起身,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脑中穿梭。镜子里的脖颈光洁如新,曾经若隐若现的勒痕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存在过。手机相册里,诊疗所的紫藤花架、海边灯塔的合影、宋亚轩低头泡茶的侧影,所有照片都变成空白的缩略图,点击后只显示"文件已损坏"。通讯录里找不到任何与"宋亚轩"相关的记录,通话记录和短信列表被彻底清空,如同被橡皮擦粗暴抹去的痕迹。
抽屉被拉开时发出刺耳的声响,一本皮质日记本掉落在地。封面上"202X年"的烫金字样已经磨损,内页纸张微微泛黄。祁念安颤抖着翻开,却发现中间几十页被整齐撕掉,残留的纸边毛糙刺手,撕扯的纹路边缘还带着褐色的干涸痕迹,像是沾了泪水。最后一篇日记停在她开始接受催眠治疗的前一天,潦草的字迹写着:"最近的梦越来越真实,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看着我......"
"我到底忘记了什么?"祁念安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日记本上。咸涩的液体渗入纸张,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就在这时,门铃突兀地响起,电子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她慌忙擦去眼泪,透过猫眼看到门外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公文包上别着一枚精致的鸢尾花徽章。
"祁小姐,我是您母亲生前的律师。"男人笑容得体,递上烫金名片,"有些遗物需要您确认。"密封的文件袋带着陈旧的霉味,里面除了母亲的另一本日记,还有张泛黄的照片。日记的纸页已经发脆,母亲颤抖的笔迹写着:"阿轩说念安有危险,他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但如果有天念安问起,我该怎么告诉她,她深爱的人,是背负着她家破人亡命运的人……"照片边缘泛着银色的氧化痕迹,年轻的母亲穿着淡粉色连衣裙,手中握着鸢尾花胸针,站在樱花树下微笑。宋亚轩穿着白衬衫站在她身旁,看向镜头的眼神温柔又哀伤,左手腕系着褪色的红绳,绳结上挂着小巧的鸢尾花吊坠。
祁念安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照片从指间滑落,飘到地板上。她突然想起某次昏迷时,耳边隐约响起的声音:"对不起,这次换我来编织谎言。"这句话像把钥匙,打开了记忆深处的一道门缝,疼痛却随之汹涌而来,她蜷缩在地板上,头痛欲裂,仿佛整个大脑都要被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