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的时刻

阁楼的木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祁念安紧紧攥着铁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楼下传来的打斗声愈发激烈，混着瓷器碎裂的脆响和重物撞击墙壁的闷响，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击在她心上。电视屏幕的雪花还在跳动，宋亚轩未说完的话语仿佛化作实质，在空气中凝结成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困在真相与痛苦交织的漩涡里。

突然，阁楼的门被狠狠撞开。黑衣人首领举着滴血的匕首闯进来，他的西装沾满灰尘，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杀意：“把东西交出来！”他身后，宋亚轩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捂住不断渗血的伤口，另一只手还死死拽着对方的裤脚，苍白的脸上却挂着近乎偏执的笑容：“我不会让你得逞……”

祁念安后退几步，后腰抵住老旧的梳妆台。抽屉被撞开，里面散落出几张泛黄的明信片，每一张都是从不同城市寄来，邮戳日期跨越数年，却都写着同样的话：“今天的樱花也开了，很像你。”她颤抖着拿起其中一张，背面的字迹被泪水晕染得模糊不清，却依然能辨认出末尾的署名——阿轩。

“别白费力气了！”首领一脚踹开宋亚轩，匕首寒光一闪，直取祁念安咽喉。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如闪电般扑来。宋亚轩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面前，锋利的匕首深深刺入他的侧腹，鲜血瞬间浸透他破烂的白大褂。“宋亚轩！”祁念安的尖叫被淹没在雷声中，窗外的暴雨愈发猛烈，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绝望的呜咽。

“我说过……会保护你到最后。”宋亚轩的声音气若游丝，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在祁念安手背上。他费力地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在中途无力地垂下。首领举起匕首准备再次攻击，祁念安突然抓起梳妆台上的铜制烛台，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对方。金属碰撞的巨响中，首领踉跄着后退，撞倒了一旁的书架。

密密麻麻的书籍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其中一本厚重的皮质相册掉落在祁念安脚边。她颤抖着翻开，泛黄的照片记录着宋亚轩的过往：少年时期的他在樱花树下读书，大学时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专注研究，还有与未婚妻的甜蜜合影……直到最后几页，照片变得昏暗压抑，每张背面都写满了“对不起”和“我该怎么办”。

“原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了。”首领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那就都去死吧！”他掏出怀中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两人。宋亚轩突然暴起，拼尽最后的力气将祁念安推进暗道。“跑！”他的嘶吼声中带着哭腔，“忘了我，好好生活……”

暗道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祁念安听见门外传来激烈的枪响。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泪水模糊了视线。潮湿的墙壁上渗出冰凉的水珠，滴落在她后颈，混着泪水滑进衣领。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她推开出口的木板，扑面而来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

别墅已经被熊熊大火吞噬，火舌舔舐着夜空，浓烟滚滚直冲云霄。祁念安站在雨中，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宋亚轩靠在窗边，苍白的脸上带着释然的微笑，他举起手中的铜怀表，表链上的鸢尾花吊坠在火光中闪烁着最后的光芒。“再见了，念安……”他的唇语在火焰的咆哮声中无声响起，随后，整栋别墅在爆炸声中轰然倒塌。

祁念安踉跄着跪倒在泥水里，暴雨冲刷着她脸上的血污与泪水。别墅的火舌贪婪地吞噬着一切，热浪裹挟着灰烬扑面而来，将她的发丝都染成了灰白。她死死攥着从铁盒里带出的鸢尾花胸针，尖锐的金属边缘刺破掌心，鲜血混着雨水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

宋亚轩的身影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倚着窗框的姿态，像极了诊疗所里无数个为她治疗的夜晚——那时他总爱将白大褂下摆随意搭在椅背上，手指摩挲着铜怀表，眼神温柔又克制。此刻他举起怀表，表链上的鸢尾花吊坠在烈焰中扭曲变形，却依然倔强地闪烁着微光。他的唇形一张一合，祁念安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读懂了最后的口型：“活下去。”

随着轰然巨响，别墅的屋顶坍塌下来，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夜空。祁念安被气浪掀翻在地，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碎石绊倒。朦胧的泪眼中，她看见有个熟悉的影子从火海中冲出，那身染血的白大褂在风中猎猎作响，可当她伸手去抓，却只触到一团炽热的空气。

雨越下越大，将火场的温度一点点浇灭。祁念安蜷缩在泥泞里，怀里紧紧抱着那盘未看完的录像带。远处传来警笛声，红蓝灯光在雨幕中闪烁，却再也照不亮她失去温度的世界。她的耳边不断回响着宋亚轩的声音，时而温柔地说着“放松，睡吧”，时而又带着哭腔让她逃离。而锁骨处，仿佛又感受到了他最后一次拥抱时的力度，带着血腥气的体温，一点点冷却在记忆深处。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祁念安终于支撑着站起身。她一步一步地往回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路边的积水倒映着破碎的火光，她恍惚看见水中有无数个自己，在樱花雨中欢笑，在诊疗所里沉睡，在海边与宋亚轩并肩而立。可当她低头细看，那些画面都化作涟漪，消散在雨夜里。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祁念安站在路口。她回头望了一眼仍在冒烟的废墟，将录像带紧紧贴在胸口。晨风卷起她凌乱的发丝，带着灰烬的味道。远处的城市渐渐苏醒，而她知道，自己的世界已经永远停在了这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停在了宋亚轩最后的笑容里，停在了那个未说出口的真相与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