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街角的梧桐树，卷起几片带着焦痕的落叶，轻轻擦过她沾满泥泞的裙摆。祁念安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不知何时划出的伤口，血珠正顺着纹路蜿蜒而下，恍惚间竟与记忆里宋亚轩掌心的疤痕重叠。她踉跄着扶住路边的电线杆，胃里一阵翻涌，那些被强行压抑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冲天的火光中他最后的笑容、染血的白大褂在风中翻飞、还有那句被爆炸声吞没的"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祁念安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回家。楼道里感应灯忽明忽暗，在墙面上投下她摇晃的影子，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开门瞬间，玄关处的风铃突然作响，清脆的声音让她浑身血液凝固——那串贝壳风铃是诊疗所最后一次催眠后莫名出现在她家中的，宋亚轩当时温柔地说"听到铃声就代表安全"，此刻贝壳相撞的声音却混着记忆深处的爆炸声，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屋内还维持着出门时的模样，茶几上放着喝剩的半杯甘菊茶，茶叶早已沉底。这是宋亚轩教会她的安神配方，往日带着清甜的香气，此刻却让她胃部痉挛，冲进洗手间剧烈呕吐起来。冷水冲刷着她的脸，镜中的人眼神空洞，发丝凌乱地黏在额前，脖颈处还留着被硝烟熏染的灰痕，活脱脱像个从地狱爬出的幽灵。
敲门声响起时，祁念安几乎是跌撞着去开门。律师依旧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怜悯，手中的铁盒沉甸甸的，表面雕刻的鸢尾花纹像是用刀刻进她的视网膜。"宋先生交代，只有确认您平安，才能交付。"律师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祁念安颤抖着接过盒子，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爬遍全身，仿佛触到了宋亚轩逐渐冰冷的手。
打开铁盒的瞬间，雪松混着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宋亚轩白大褂上独有的味道。怀表静静躺在天鹅绒衬布里，表链上的鸢尾花吊坠缺了一角，正是那晚在海边栈道捡到的那条。录像带与她怀中的那盘并排摆放，侧面贴着便签，熟悉的字迹让她呼吸停滞："给我的小太阳，抱歉没能成为你的光。"
颤抖着将录像带放入播放器，屏幕蓝光映亮她苍白的脸。宋亚轩穿着沾满颜料的白衬衫，身后的鸢尾花油画只勾勒出轮廓，颜料盘里的钴蓝色早已干涸。"当你看到这段影像，说明我失败了。"他垂眸轻笑，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七年前，我以复仇之名接近你父亲，却在见到你抱着鸢尾花束的瞬间，溃不成军。那些噩梦是我编织的牢笼，只为让你远离真相的利刃。你总说我的眼睛像琥珀，却不知道每次看着你，里面藏着多少挣扎与不舍。"
画面里，宋亚轩的声音开始哽咽，他伸手想要触碰镜头，却在中途无力落下："还记得第一次诊疗吗？你蜷缩在沙发上，眼神里满是恐惧，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再也无法完成所谓的复仇。我一遍遍地在你意识里植入噩梦，又一次次在你惊醒时心痛如绞。那些深夜，我守在你家楼下，看着你房间的灯熄灭，才敢放心离开。"
"原谅我用最残忍的方式爱你。"他的泪水滴落在画架上，晕开未干的颜料，"如果有来世......"话音戛然而止，屏幕陷入雪花噪点，像是命运无情的嘲笑。祁念安蜷缩在地毯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了出来，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她抱着膝盖摇晃身体，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泪水滴落在录像带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如同记忆里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窗外，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却照不进祁念安心底那片永远潮湿的黑暗。她伸手抚摸屏幕上宋亚轩逐渐模糊的脸，轻声呢喃："其实你早就成了我的光，只是我明白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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