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承恩挂了林影芝的电话，在自家厂房外面踱了两圈，手里还捏着刚记销售数的铅笔头——刚才林影芝说江春月那边一天就清了三百多件红衣服，连带着周边乡镇的小摊子都来补单，听得他耳朵尖都发烫。
“爸！还愣着干啥？”他儿子容磊正在看着蹲在墙角摆弄缝纫机的职工，抬头见他打转，直起身子拍了拍裤子，“春月姐那边都卖空了，咱赶紧裁布啊！”
容承恩被儿子一催，反倒定了神。他咬了咬后槽牙，把铅笔头往案板上一扔：“对！赶！”转身就往库房冲，“把后院那几匹枣红布、正红布全搬出来！还有上次进的那批的确良，红底带细白纹的也别留着，都给我拿出来裁！”
院子里顿时忙活起来。容家的厂房不算太大，就三间房，一间堆布料，一间摆着四十台旧缝纫机，还有一间当裁床。刚才还闲得晃悠的两个缝纫工听见动静，赶紧洗手擦手围过来，看着容承恩抱出的一堆红布直咋舌：“容总，这是要做多少？红衣裳哪能卖这么些？”
“少打听！”容承恩瞪了她们一眼，手里的竹尺“啪”地拍在裁床上，“按这个样子裁——上衣就做小翻领，裤子做直筒，简单利落，省布料还快！今天晚饭我让让食堂多加肉菜，连夜赶，做多少算多少，计件算钱！”
几个缝纫工一听“计件算钱”，眼睛都亮了，再没二话，赶紧拿起剪刀跟着量尺寸。容磊也手脚麻利地给缝纫机换了线轴，红得发亮的线轴在机器上转得飞快，“咔嗒咔嗒”的声响混着裁布的“沙沙”声，把厂房填得满满当当。
另一边，江春月刚从服装厂的车间出来，额头上还沾着点棉絮。林影芝跟在她身后，手里捏着厚厚一叠订单：“江总，刚才县百货大楼的李经理也打电话了，说想跟咱订两百套红衣服，要给大楼里的售货员做统一工装，还问能不能印上百货大楼的字。”
“能印。”江春月擦了把汗，脚步没停往办公室走，“让印刷厂那边准备点红漆丝网，简单印几个字不费事儿。对了，库房里的白布还有多少？”
“还有两匹呢。”林影芝愣了下，“红衣服卖得正好，要白布干啥？”
“做里子。”江春月推开办公室门，拿起桌上的算盘拨了两下，“现在天越来越凉了，光做单衣不够。让裁床的师傅改改样子，做批夹棉的红棉袄，里子用白布衬着，穿着暖和还干净。告诉库房，缺啥布料赶紧跟供销社说，让他们往厂里送，别耽误了赶工。”
正说着，门口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是万全成来了。他一进门就咧嘴笑，手里还攥着张纸条：“江总，谢书记让我跟你说声，乡下那边都传开了——说今年冬天冷，穿红衣服能挡寒气，家里有老人孩子的，都得备两件才稳妥。我刚从东边几个村绕了圈，村头小卖部都来问我，哪儿能批到红衣服呢！”
江春月放下算盘，给万全成倒了杯凉茶：“万局长辛苦。造谣的乡亲们补助发了吗？”
“发了发了！”万全成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按你说的一天10块，个个都乐呵。有个张大妈，编得那叫一个真，说她远房侄女去年没穿红衣服，冬天冻得生了场大病，今年一听要穿红衣服，连夜就托人来县里买——现在村里都信她的！”
林影芝在旁边听得直乐：“这倒省了咱做广告了。”
江春月却轻轻敲了敲桌子：“不能光靠造谣。”她抬眼看向万全成，“万局长，能不能跟谢书记说说，让县里的广播站帮帮忙？播几条‘冬季保暖小知识’，就说选贴身衣物最好选颜色鲜亮的，吸光还暖和，顺便提一句，咱县服装厂新出了红布衣裳，样式全、价钱公道。”
万全成眼睛一亮：“这主意好！广播站一播，全县都能听见！我这就去找谢书记说！”说着又“噔噔噔”地跑走了。
林影芝看着他的背影，凑到江春月身边：“江总，你这是打算把红衣服卖到全县去啊？”
江春月拿起订单翻了翻，嘴角弯了弯：“不止全县。”她指尖点了点订单上“地区供销社”的字样，“等这批货赶出来，让运输队往地区送两车，先给地区百货大楼铺上货。今年咱就让这红色，从咱这小县城，一路红出去。”
窗外的太阳正烈，照在服装厂的院子里，连晾着的红布条都泛着光。车间里的缝纫机声、裁布声混在一起，像支热闹的曲子——江春月听着这声音，心里清楚，这阵红衣服的风，才刚吹起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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