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时候,林渡逸还说得上热情,班上的每个人都搭得上话,男女都可以,自己也跟他说过几句,但不多,顶多就是同学间的几句台词。
上了初二才勉强多了话来。
那时两人同桌,少不了交流和接触。江竹月记得最清楚的,是林渡逸上课很喜欢借东西。
“有笔吗?”
“有,笔袋。”
“借块橡皮。”
“自己拿。”
“数学作业有答案吗?”
“这边堆,自己找。”
“同桌,拿下纸巾。”
“随便。”
……
再后来,就是上课会聊聊天。如果是数学课,就会多说几句,聊聊题目或者别的什么。可她记不清楚了,反正闲聊很多吧,但关于他自己的她倒是知道很少。
初三后,闹了点矛盾,交集少了,基本也就没再说过话。但林渡逸依然不缺朋友,他的身边一定有一群陪他发疯的哥们,他看起来总是很受欢迎。
可江竹月却总说不清她的情感。
林渡逸不在身边时,她总想知道他在哪里,去做了什么。可这人主动搭话后又想逃离。江竹月总觉得被林渡逸深深吸引,却始终想压他一头。
现在她才明白,是林渡逸变了。
初中三年,她没看清过这个人。
她以为他是很好说话的,却想起来林渡逸没有施舍过任何偏心给什么人,也没有真正的去尊重哪个人。
她想起初中的时候,林渡逸把别人的东西碰倒地上,顶多回头看一眼,人熟一点的话,就回头替他捡一下,但绝对不会说对不起,
如果有谁给予他什么东西,他会欣然接受,再多只会夸你一句这么大方,却不会说谢谢。
“对不起”和“谢谢”两句话,在他这里就变得极为珍贵,偏偏这人还一脸无辜地说是“因人而异”。
林渡逸的话不能信,林渡逸的东西不能要,林渡逸的事不能问,林渡逸的过往不能说。
三年了,这是江竹月总结的经验。
仅此这些而已。
宿舍中午的铃喜欢分几次响,每隔五分钟敲一下的那种,好提醒你距离上课迟到还有多久。
但江竹月大多数只听得到第二个铃,等第三次敲钟时,她多半在教学楼的楼梯间。
今天起晚了点,她在踏进教学区时听到第三次铃声。
紧接着的,是林渡逸叫住她的声音。
她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等那人比她高几阶的楼梯上走下来。然后在那人站在自己跟前时再不耐烦地睁开眼,问了句:“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我下来跟你聊个天。”林渡逸看惯了她这副嘴脸,没什么感触。站在比她高一个阶梯的位置扭了下头:“走吗?”
江竹月只好跟上。
说是聊天,却一路无言。在快走到六楼时,江竹月已经有点带喘的了。偏偏那人这个时候停下,拽了她的手一下:“等会,说个事。”
江竹月挑眉,听到宿舍楼传来的倒数第二个铃,阴阳怪气道:“你刚刚路上的时间用来干嘛了?”
“考虑措辞。”
江竹月:“……”
我信你个鬼。
林渡逸也不卖关子,直接把话语抛出来,好像刚刚真的是在思考措辞:“打赌吗?赢了我就答应你个要求,让我做牛做马都行。”
“没兴趣,你找别人算了。”江竹月说着就要离开,又被林渡逸抓住:“别急啊,说不定你感兴趣呢?”
“赌不赌我们下学期能分到一个班?我赌……”
“呵,放屁,不可能。”江竹月没等他说完,第一句话蹦出的就是这个:“怎么可能一个班,你是闲着没事找事干?”
“怎么不可能?”
“怎么就可能?”
“……”
两人无言对视了一会,林渡逸忽然不知道什么缘由低笑起来,声音轻轻的,弄得江竹月很不舒服:“笑什么?”
林渡逸笑够了,抬眼看她,见那人还是板着张脸看他,有点失落,但又很快调整过来:“真不赌啊江竹月?”
“远离赌博,珍爱生命。”
“行,拿你没办法。”
林渡逸也没多执着于这个赌博,摆了摆手跟上她。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在楼梯间拐弯进走廊的时候,江竹月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林渡逸。”
“喊你哥干嘛?”
“如果我输了,我尽全力给你所有我能给的。”她停顿了下,又补充道:“如果你有想要的话。”
给你所有我能给的……
这是往死里赌啊。
林渡逸挑眉,手还扶在门框上,没说话,笑了,比个OK的手势示作收到就转身走进教室。
老实讲,江竹月也不知道她抽什么风,还远离赌博,自己一下赌注就这么大。但她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认为他们俩绝对不可能分到一个班。
可能是因为实在对付不过来,老天爷不至于逼着他俩成朋友。那不是搞笑?
江竹月自嘲地笑了下,转身走回班级。
一如既往的数学课,一如既往的反对,数学老师站在上面,说一句就被回怼一句。还有几个不礼貌的,全程大声地聊天,说话的内容一清二楚。
江竹月几乎是绝望地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想了许久,兴许是想开了,书包里抽出练习册直接刷题。
这些课她暑假就已经卷完,那听与不听,没有区别。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沉浸在题海里。
时间在这时就显得很慢,她刷题时都走了神。
林渡逸他们班会是怎样的?也是这样学生跟老师对着干,还是其乐融融的上课?应该是后者吧,不然他们班级氛围怎么这么好呢?
大家一样都是边远地区来的,凭什么他可以融入这么快?
她又想起,林渡逸追邝可云的时候,俩人仅仅是几小时之交。那人却依然可以跨楼层去找她,甚至为了邝可云把小一届的学生都认了个遍。
他就是这么受欢迎。
毫无理由的拥戴。
少年的光芒收不住的,他是行走人间的上帝。
江竹月想着想着,心里一阵委屈。题也刷不下去了,索性把题目合上,倒头就睡。
她真希望能一觉回到过去,她可以挺着腰板在学校走,可以有从一楼到顶楼的熟人,也可以敢说敢做随心所欲。
而周遭的吵闹,课间路过的那一波一波的男生,一个半天半天喊不齐参赛选手的班级,无不都在提醒她:你不配。
这刻她才明白,那个夏天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