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得倒是热闹。”
清冷的声音穿透篝火噼啪的爆裂声,像淬了冰的玉珠落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瑾与宋鹤川并肩立在火光边缘。林瑾身着银灰色暗纹西装,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领口微敞,露出半截流畅的锁骨;袖口随意挽至小臂,腕骨分明的手上搭着件同色系西装外套,周身透着几分慵懒的疏离。宋鹤川则是一身黑色工装夹克,拉链只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白色印花T恤,嘴角噙着惯有的戏谑笑意,目光扫过人群时,精准地落在蜷在林峥肩头的身影上,眉梢轻挑。
林瑾的视线几乎是瞬间锁定目标,长腿迈开时带起一阵风,衣摆扫过草地,留下浅淡的弧度。萱萱默契地起身让座,他在若若面前缓缓蹲下,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碰了碰她发烫的脸颊——那温度烫得他眉头微蹙:“怎么喝成这样?”
“才一瓶半果啤。”林峥将剩下的半瓶推远,瓶身碰撞桌面发出轻响,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没想到她酒量这么浅,几杯就晕了。”他抬眼,注意到林瑾的目光落在若若腿上的风衣——那是他方才脱下的深灰风衣,此刻正被女孩无意识地攥着边角,指节泛白,像抓着什么宝贝。
林瑾没再多言,指尖拨开若若颊边的碎发,小心地将她从林峥肩头挪开。打横抱起时,她的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发出猫儿似的轻哼,睫毛颤了颤,却没醒。他将人安置在后方铺着软垫的沙发上,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她身上——衣料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恰好遮住了那件属于林峥的风衣,将女孩裹得更严实了些。
“不介意加我们两个吧?”宋鹤川打破沉默,一脚踹开旁边的空凳坐下,凳腿在地上划出声,“刚进门就听见你们起哄,玩什么呢?”
顾纯眼睛一亮,刚要开口就被古雨眉抢了先。她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划过三头蛇冰凉的鳞片,蛇瞳在火光下泛着幽绿的狡黠:“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喝酒。怎么,林大少也想玩?”
林瑾在沙发边缘坐下,手背轻轻抵着若若的手背,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目光时不时飘向身后沉睡的女孩:“规则说来听听。”当听到古雨眉笑着说“问过若若,在你和宋鹤川之间选男朋友”时,他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口,端杯的手顿了顿,水液在杯壁晃出细小的涟漪,又很快平复。
宋鹤川脸上那抹惯有的戏谑笑意骤然淡了。他原本搭在凳背上的手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抠了下夹克袖口,眉峰微蹙着,下颌线绷得比平时紧了些。
他没说话,只是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口,酒液滑过喉咙时,眼神却悄悄飘向沙发上熟睡的若若,又很快转回来,落在林瑾那张看似平静的侧脸上,喉结无声地滚了滚——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倒比直接皱眉更显沉郁,周身那股轻松的气场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闷得很。
……
“所以她选了喝酒?”林瑾看向林峥时,指尖正轻叩着杯沿,目光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峥挑了挑眉,他没说话,只是往后靠了靠,嘴角勾起抹浅淡的笑,眼底却漾着“你自己琢磨”的揶揄——那笑意里藏着少年人对这种微妙心思的了然,像在说“这答案,你心里还没数?”
酒瓶再次转动,玻璃瓶颈在火光下泛着光,这次稳稳指向林瑾。古雨眉撑着下巴笑,眼尾的朱砂痣跟着晃动:“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他声音平淡,视线落在若若沉睡的侧脸。
“那不如说说,若若当时没回答的问题,你觉得她会选谁?”
篝火映着林瑾骤然冷下来的眼,瞳仁深处像结了层薄冰。他却笑了,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笑意却没达眼底:“她会选我。”笃定的语气让周围瞬间安静,连宋鹤川都忍不住嗤笑一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脸呢?这么自信?”
林瑾没理他,指尖拨了拨酒瓶,瓶颈再次转动。瓶口指向白宸时,他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没进一班?”
白宸捏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视线扫过不远处宋逸飞和赵盼盼相握的手,喉结滚了滚:“被一对情侣联手打败了,还吃了满肚子狗粮。”众人哄笑时,他又补了句,声音沉了些:“下次不会了。”
轮到风里瑶时,白宸想了想问:“来金陵的原因?”
女孩绞着淡蓝色的裙摆,指尖用力得在布料上掐出几道深深的褶皱,指节泛白。她垂着眼,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目光却越过攒动的人群,轻轻落在林瑾挺拔的背影上——他正侧坐着,指尖偶尔拂过沙发上熟睡女孩的发梢,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因为一个人。”她的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湖面的叹息,细弱得几乎要被篝火的噼啪声吞没,“在电视上看了他的比赛,就想来金陵……也羡慕宋逸飞他们能并肩作战。”
话里没明说那人是谁,可在场的人谁不明白。目光像无声的藤蔓,悄悄在她泛红的耳尖和林瑾的背影之间转了圈,又默契地移开,只留下空气里一丝若有似无的怅然。
林瑾像是没听见,指尖仍轻轻摩挲着若若发辫上的丝带,丝滑的触感在指腹间流转。直到旋转的酒瓶再次稳稳停在他面前,他才抬眸。
风里瑶攥着裙摆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明显,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场有林瑾学长喜欢的异性吗?”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宋鹤川原本搭在凳沿的手一顿,吹了声意味深长的口哨;林峥正逗弄着掌心的桃花水母,此刻也停了动作,水母的触手轻轻拂过他的指尖,竟也显得安静;连篝火的噼啪声都似轻了些,只余下火星偶尔炸开的微响。
林瑾沉默了片刻,目光缓缓转向沙发——若若睡得正沉,眉头微微蹙着,像是梦到了什么烦心事。他伸出手,指腹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抚平她眉尖的褶皱,动作温柔得不像话。随后,他收回目光,看向众人,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有。”
声音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漾开圈圈涟漪。
风里瑶的脸瞬间白了,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疼得她眼眶发红。
林瑾抬腕看了眼腕表,银灰色表盘上,时针已悄然滑过十一点。他起身时西装外套下摆轻扫过沙发沿,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时间不早了,我们带若若回去。”
宋鹤川早已从凳上起身,俯身时特意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女孩从沙发上扶坐起来。若若仍陷在浅眠里,脑袋软软地靠向他肩头,他忙用手臂虚虚护着。林瑾则绕到她身前,解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衣料带着雪松般的清冽气息,他将外套在她腰间轻轻系好,恰好遮住裙摆下那截没被林峥风衣盖住的小腿。夜风吹过,女孩白皙的肌肤泛着微凉的白,被外套拢住后,才像藏起了片易受惊的月光。
“若若,醒醒。”林瑾俯身唤她,指尖轻碰她发烫的耳垂。若若迷迷糊糊地哼唧了声,眼睫颤了颤却没睁开,被他打横抱起时,像只找到暖窝的小猫,本能地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脑袋往他肩窝蹭了蹭,温热的呼吸洒在他颈间,带着淡淡的蜜桃酒香。
宋鹤川弯腰拾起女孩落在地上的白色小皮鞋,鞋面上的蝴蝶结沾了点草屑,他随手拂去,快步跟上林瑾的脚步。三人的身影很快融入斗场出口的夜色里,只留下篝火边渐次淡去的喧闹,和衣摆扫过草地的轻响。
风里瑶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肩膀轻轻抖了抖,突然喃喃道:“雨眉姐早就知道了,对吗?”
古雨眉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三头蛇冰凉的尾尖,蛇鳞在火光下泛着幽绿的冷光。她抬眼瞥向风里瑶失魂落魄的模样——女孩垂着头,指尖把裙摆掐得皱巴巴的,肩膀还在轻轻发颤,语气里便带了几分毫不掩饰的嘲讽:“傻丫头,从小喜欢林瑾的人如过江之鲫,排着队想凑到他跟前,他何曾正眼看过谁?”
她顿了顿,指尖用力捏了捏蛇尾,惹得蛇轻轻吐了下信子,才偏过头,目光扫过若若刚坐过的沙发,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淡淡的蜜桃酒香:“可他眼里能装下的人,现在只有一个。你方才没瞧见?他给那丫头盖外套时,指尖都怕碰醒了她;被问起喜欢的人,眼神落在她身上时,连声音都软了半分——这还不够明显?”
陈欣儿拍了拍风里瑶的肩,叹了口气:“别想了。林瑾看着温和,实则比谁都冷硬。被他盯上的人……”她没说下去,但在场的都懂——那是旁人挤不进去的温柔,也是旁人触不到的壁垒,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篝火渐渐弱下去,火星子在夜风中飘了飘,灭了。远处的烟火也停了,夜空恢复了深蓝。一班的众人面面相觑,方才的喧闹像被夜风吹散,这场热闹的夜宴,终究以一场心照不宣的沉默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