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鹦鹉
校长有一只会说话的鹦鹉。
鹦鹉不仅会说人话,而且还懂得察言观色,知道在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讨得校长欢心。校长把鸟笼挂在办公室,每次一进门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鹦鹉的一声“校长好”,每次伏案工作时耳畔边也会时不时响起“校长辛苦了”之类的话,甚至就连和别人谈话时鹦鹉也会见缝插针地亮起嗓子“校长英明”“校长高见”——
校长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美滋滋的,虽然只是一只鸟,但哪个领导会不喜欢身边随时都有人拍自己马屁呢?更何况这只鸟拍马屁的技术比人还更加炉火纯青哩!
这天,校长照例跨进了办公室的门,但他却突然感觉到今天有些一反常态,似乎少了什么东西——办公室里静悄悄的,那声熟悉的“校长好”怎么不见了?校长慌忙凑到鸟笼前一瞧,只见鸟笼的门敞开着,而那只鹦鹉则双眼紧闭,四脚朝天地倒在笼子里,它的肚子像皮球一样鼓囊囊的,一动也不动,好像睡着了一样——不对,这都凉得透透的了,分明是死了!
校长的鹦鹉死了,此消息一出,全校震惊,师生纷纷奔走相告,很快便人尽皆知,连门卫大爷都有所耳闻。为此,全校领导紧急召开了一场研讨会,就鹦鹉死亡一事开展了热火朝天的讨论。
研讨会在一间小会议室内举行,大家在一张长方形桌子旁正襟危坐,对于鹦鹉的死因众说纷纭。教导处罗主任发言说:“我认为全体教职工都没有作案动机的前提下,鹦鹉极有可能是被学生弄死的!因此我提议调取行政楼的监控……”
“能调早就调了,好巧不巧,咱行政楼的监控恰好在那天坏了!”李副校长无奈地摊开手。张主任急得一捶桌子,懊丧地挠着脑壳说:“上头来巡查的时候不坏,偏偏在这种时候坏了!没有监控咋知道谁出过校长办公室?”
“其实想把人找出来也不难,把当天在行政楼的教职工全都拉出来盘问就行了,只不过这样很费时间,而且人证还不一定准确。“高三(一)班班主任、兼年级主任的梁老师说。
校长坐在正中间握着双手,面色凝重地说:“目前这个消息已经在全校范围内不胫而走,并且在师生当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为了防止事情进一步闹大,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真凶,消除影响!大家还有更高效的办法吗?”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纷纷低下头苦思冥想,会议室内陷入一片静寂。过了片刻后,凝固的空气被座下传来的质疑声打破:“我有个问题,为何不直接找专人鉴定一下鹦鹉的死因?那只鹦鹉究竟是不是惨遭他人毒手都还不得而知呢,咱也不能随便污蔑人家清白啊!”
“校长早就把鹦鹉送去兽医那儿做遗体鉴定了,我看鉴定结果十有八九都是他杀,而且多半都是学生干的!”罗主任不耐烦地瞪了那人一眼,“我不信这年头连只鸟都会自鲨了,除非它成了精,跟那些学生一样自个儿从楼上跳下去!”
李副校长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既然已经认定了是学生干的,那搜查范围一下子就缩小了只需要知道哪些学生在校长进入办公室前去过行政楼就行了!”
梁老师思索片刻,突然一拍脑袋：“你别说,我今早还真叫三个学生来过行政楼,要不要审审他们?”
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校长。校长站起身,认同地点了点头：
“审!”
二、审讯
三个学生被带到了一间空教室里。教室的墙壁上贴着“坦白从宽”几个红色大字,罗主任、李副校长和梁老师亲自上马,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可怜的学生们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无情的审讯,云里雾里地在课桌前入座.了。罗主任三人分别走到三个学生面前,正式开始了审问:
罗主任:今天早上八点你在哪儿?
学生A:早上八点……(回想)梁老师叫我们几个去行政楼取资料。
李副校长:你们几个去过校长办公室吗?
学生B:(摇头)没有,我们只在一楼待过。
梁老师:(猛地一捶桌子)你说谎!你明明去过对吧?
学生C:(战战兢兢)没……没有,真没有啊!
罗主任:(冷笑)口说无凭,有不在场证明吗?
学生A:(点头)有!油印室阿姨亲眼看到我们来过!
李副校长:(质疑)就算你们当时的确不在场,事后赶在校长来之前也完全有时间进入办公室吧
学生B:我们又没有作案动机,干嘛大费周折上校长的办公室里杀一只鹦鹉……(脱口而出)
学生B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忙捂住了嘴。罗主任三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地想道:终于露出马脚了,凶手果真就在这三个学生当中!
李副校长:我们还没说是因为什么事情而来,你怎么不打自招了?
学生B:(窘迫)我……猜的!你们老是问行政楼的事儿,换作是谁也会联想到鹦鹉吧?
罗主任:(板着脸)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现在自首，学校还可以考虑从轻处理;要是你们都不承认,等我们查到真凶后绝对严惩不贷,并且其他两个故意包疵的人也要受到连坐!
三个学生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开口说话。罗主任三人见状，作势要走。
学生A:(犹豫不决)等、等等!
罗主任:(停住脚步,转过头)怎么,要招了?
学生A:虽然我没亲眼看到,但他中途一个人去上了趟厕所,好像用的时间挺久的……(指向学生C）
学生C:(憋红了脸)我是上了厕所,但我只是有点儿拉肚子,从来没上过楼……
梁老师:(厉声)撒谎都撒不明白,给我如实招来,否则立刻叫你家长!
学生C:(支支吾吾)我……我的确上上过楼，因为一楼的厕所坏了……
梁老师:(咄咄逼人)接着说!
学生C:(结结巴巴)我看见校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就好奇……进去看了一下……
罗主任:(严肃)然后你就杀了那只鹦鹉,对吧?
学生C：(慌忙摆手)没、没有!我就是看着那只鹦鹉觉得好玩,就走近笼子上手摸了一下,哪知道那鸟笼压根就没关紧,那只鹦鹉“刷”地一下就自个儿飞走了,其余的真不关我事啊!
梁老师:(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那鹦鹉莫非是自鲨的不成?
学生:(心急火燎)我哪知道咋回事?有可能是它自己在外头吃坏了什么东西,我可没动它一根毫毛!
罗主任：(道貌岸然)别狡辩了,杀死鹦鹉的凶手就是你!你一定谋划已久,特地等着今天来实施你的计划,等马笼上检测出你的指纹,铁证如山,看你还有什么辩词!来人啊,给我打入小黑屋!
学生C:(哀嚎)不,不!我是冤枉的——(被保安拖走)
李副校长:(拍了拍罗主任的肩)干得不错!这么快就破了案,回头我一定在校长面前好好替你美言几句!
罗主任:(点头哈腰)哪里哪里,都是副校长指点得好!到时候在结案大会上还得是您先来作讲话！
梁老师:(望着学生A、学生B)那这两个学生要怎么处置?
罗主任:(不屑)按包庇罪处理,记一次大过,并且还要让他们也上结案大会公开批斗,杀一儆百,以绝后患!
说完,罗主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空教室。
三、真相
隔天,全校同学都聚集在操场。三个有罪的学生双膝跪倒在演讲台上,身后拉着一条醒目的横幅“3.25鹦鹉死亡案结案大会”;而一众学校领导则坐在台下正对着三个“犯人”,神情严肃,好像一群手持法槌的法官,即将对台上的三名犯人作出最严厉的审判。
见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罗主任举着话筒从后台走出来,清了清嗓子说:“我知道鹦鹉一案这几天给大家带来了很多困扰,但在校方的不懈追查下,三名嫌疑人已经悉数落网!下面就让我们进入结案大会的第一个环节——请副校长上台发表讲话!”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李副校长大腹便便地走上演讲台,接过话筒说：“此次案件的及时侦破主要归功于学校领导层的英明决策……”
李副校长连珠炮似的絮絮叨叨讲了老半天,台下的学生们哈欠连天,已经开始有些站不住了。李副校长结束讲话后,大伙刚松了口气,却听罗主任又宣布道:“下面进入大会的第二个环节——请德育处主任上台发表讲话!”
就这样,在座的领导一个接一个上台演讲,不知过了多久还没进入正题,到了第十个环节的时候,台下已是一片蠢蠢欲动。终于,轮到校长最后发表讲话时,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接过话筒义正词严地说:“我长话短说,学校绝不容忍任何违反校规校纪的现象出现,今天台上的三名同学就是鲜明的反面例子,希望大家引以为戒,我们对待此类现象绝不姑息!”
“好!”李副校长带头鼓起了掌,但除了在座的几位领导有所反应,站在他们身后的学生堆里只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学生们个个面带倦容,更有甚者连自己倒地睡着了都浑然不知!
现场的气氛一度尴尬,罗主任赶紧救场道:“那么现在就让我们进行最后一个环节——公开谢罪!首先有请梁老师为我们宣读三名'嫌疑犯'的罪行!”
梁老师腾地站起身,抱着手中的判决书大声宣读道:“主犯学生C犯罪事实明确,其本人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我校处分其无期离校(开除)和剥夺学籍终身;学生A和B掌握证据却未及时上报,存在包庇凶手的嫌疑,经校方研讨后决定判决其有期离校(遣返回家)一个月和记一次大过,子孙三代不得来此考学!”
罗主任转头望向跪在台上的三个同学,问:“你们是否认罪?”
"我有罪!我愧对于学校,愧对于父母……”三个学生正对着台下的领导不断磕头惭悔,像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在教堂里做着真诚的忏悔。见校长心满意足地连连点头,罗主任趁热打铁即兴来了一段：“现在大家举起右拳和我一起宣誓:遵守校纪,坚守校规,命从校长,摒弃自我!”
“遵守校纪,坚守校规,命从校长,摒弃自我!”闹了刚刚这么一出,台下的声音顿时洪亮了许多,气势磅礴宛如即将冲锋陷阵的千军万马。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站了太久的原因,许多同学都右拳都无力举起来,只能将微微上斜的右手手掌抬向远方……
事后,校长特地找到罗主任,欣慰地说:“我听李副校长说,这次破案你立功最大,加油好好干,等资历到了我会首先考虑把你提拔为副校长的!”
罗主任毕恭毕敬地说：“嗐,鄙人能有今天这番成就,不都是您一手栽培出来的吗?要我说,您才是咱们的衣食父母,是当之无愧的‘校父’!”
这时,梁老师神色匆匆地拿着手机跑了过来：“校长,兽等医那边说,鹦鹉的死因已经检测出来了!”
“这个时候才出来,咱们早就把凶手给抓着了!”罗主任不以为意地嘀咕道。
“不,不是这个意思,您还是自个儿听听吧!”梁老师开启了手机的免提功能,兽医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无比清晰地响彻了整座教学楼：
“胡先生,您的鹦鹉多半是自己飞外头乱吃东西撑死的,下次要注意把鸟笼门关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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