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吃过预制菜、预制肉,但你听说过“预制人”吗?
我叫小朝,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爸爸妈妈都很爱我。他们对我的学习十分上心,为了让我在同龄人中不落下风,他们为我报了各种五花八门的补习班,每个周末我的行程都是满满当当的。除此之外,他们还将一切电子产品和我隔绝开来,于是我无聊时便只能去找唯一的朋友小卓一起玩。
我敢说小卓绝对是全天下最好的朋友,无论我身处何时何地,他也总是能随叫随到,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小卓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家里哪儿都好,只是有一处让我时常感到奇怪——爸爸妈妈从不让我进入地下室,说是里头关着一个可怕的“怪物”。虽然我很想打开地下室的门一探究竟,但奈何钥匙一直挂在爸爸的裤腰带上,我只好打消了自己的好奇心。
原本以为我的生活会这样一直风平浪静地过下去,直到有一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同学们,以后的体育课我们都要学习课桌舞!为了在一个月后的校庆大会上为教育局领导们呈现精彩的表演,展现出我校风采,你们一定都要好好表现,听懂了吗？”
“听——懂——了!”同学们异口同声地说,坐姿笔直得像一个个机器人。
“那好,老师现在就开始放视频给你们看哈,注意观察每一个动作的细节!”
为了让同学们看懂跳舞动作,老师将视频循环播放了好几遍,本就对跳舞不感兴趣的我困意渐浓,处于睡着的边缘。这时,小卓出现在我身边叫醒了我,他向我提议道:“喂,咱们出去打会儿球怎样?”
小卓的建议正合我意,于是乎我没多想跳下座位就想走,谁知原本一直低头刷手机的老师突然叫住了我:“等等!你出去想干啥?”
“打……球啊,现在不是体育课吗?”我被老师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其他同学都像机器人一样同时转过头来望着我。
老师愤怒得一拍桌子,直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小兔崽子,谁允许你去打球了?这么重要的活动是你说不想参加就可以不参加的吗?要么你就跟着跳,要么你就滚出这个班,我们不欢迎没有集体荣誉感的家伙!”
“就是就是,我们不欢迎你!”在全班同学的冷嘲热讽下,我狼狈地逃出了教室……
回到家后,我自然是免不了一顿臭骂和鞭打,甚至连晚饭都没得吃。深夜,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白天挨打挨骂所受的委屈和腹中的饥饿感一齐涌上心头,让我的泪水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体育课出去玩球有什么错?为什么我必须要参加课桌舞比赛?我思来想去也始终琢磨不透,在月光柔和的轻抚下,我带着这些问题逐渐进入了梦乡……
“救救我们,小朝!难道你就这么忘了我们吗?”
半夜时分,我惊惶失措地从噩梦中惊醒,我梦见地下室的怪物在向我求救,即便我根本不知道那怪物究竟是什么。突然间,小卓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地下室里藏着什么东西吗?”
“想倒是想,但是爸爸妈妈不准我去那里……”
“既然想做那就大胆去做,咱不能一辈子都看别人脸色,自己的人生要自己做主!”
说来也怪,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对地下室的探索欲如此强烈。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咬着牙做了之前一直不敢做的事——从爸爸的裤腰带上偷走地下室的钥匙。钥匙得手后,我蹑手蹑脚地摸索到地下室的门前,以最小声的动静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门背后的怪物会长成什么模样?我深吸一口气,壮起胆子走了进去,谁知眼前的场景让我顿时目瞪口呆——
哪有什么怪物?尘封在地下室的这些东西分明都是我儿时的玩物:玩具汽车高达模型、儿童绘本等,这些给了我童年思想启迪的东西如今都像垃圾一样堆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仿佛它们都是我人生记忆中的一堆破铜烂铁!
就在我不可思议地呆愣在原地时,一张水彩画不经意间飘到了我的脚边。我捡起画定睛一看,心脏顷刻间都停止了跳动——图画上的小男孩正是我所谓的“好朋友”小卓,他只不过是我为了满足幻想而创造出来的虚构人物罢了！
“终究还是被你发现了啊!”此时此刻,爸爸妈妈的身影冷不了地出现在了地下室门口。我感到喘不上来气,惊恐万状地问:“这就是你们所说的怪物吗?”
“是啊,孩子,这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都是你内心的心魔,它们除了会毒害你以外毫无用处,所以我们才会把它们都锁起来,断了你的杂念让你收收心!”尽管妈妈笑得还是像以前一样温柔,但纷涌而至的恐惧却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怎么也冷静不下来,这也是我头一次觉得自己面前这两个至亲是那么令人感到寒颤！
“但,但它们不是怪物,它们是我的梦想,是属于我自己的人生啊!”我带着哭腔说。
“哼,小小年纪谈什么梦想?把成绩搞好比什么都强!你的命都是我们给的,我们也当然有理由来操纵你的人生!我看你是被心魔给缠上身了,回去多做几套奥数题就老实了……”爸爸不由分说就上来揪着我的耳朵往外拖,任凭我作何反抗都无济于事。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活在一场梦里,在学校和家长的洗脑下过着量产机器人般循规蹈矩的人生,早已忘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可惜,等我们梦醒的时候通常都太晚了。
一个月后。
“下面有请三年级(6)班的同学们为我们带来课桌舞表演!”
在台下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我跟着其他同学来到各自的课桌前,目光呆滞地坐了下去。我木讷地扫视了一圈台下的观众,校长和教育局一众领导们跟看猴戏似的饶有兴趣地望着我们
原本这个时候小卓都会在台下为我呐喊助威,但自从上个月溜进地下室被父母抓了个现行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我最好的“朋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我的脑海中,成为我缺失记忆的沧海一粟。
“你不需要成为你自己,你只要听我们的话就行了!”
“你要有集体荣誉感,别人干什么你也得跟着干!”
这些话深深地烙印在我脑海里,成为我每晚挥之不去的噩梦。随着动感的音乐声响起,我十分自然地融入了班集体,如同行尸走肉般机械性地扭动起自己的身躯……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又有多少人能够意识到自己也是量产出来的“预制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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