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见昭喝粥的动作顿住了。
她缓缓抬起头,动作牵扯到颈肩的肌肉,让她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看向眼前狼狈的少年。
那双原本总是明亮锐利、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的眼眸,此刻还残留着未散的迷茫和深深的、刻入骨髓的疲惫,像蒙着一层薄雾。
但在这薄雾的深处,却依然跳跃着熟悉的、不肯屈服也不愿熄灭的倔强星火。
“我……没事……”
她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努力地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清晰、更有说服力一点,然而那份虚弱却挥之不去。
“没事?”
唐晓翼的眉头骤然锁紧,拧成一个深刻的结。
他的下颌的线条瞬间绷得像坚硬的岩石,牙关紧咬,“你告诉我……周围火光冲天,而我看到你浑身是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呼吸都那么微弱的时候……我该是什么感觉?”
“……你难道觉得,我能再经受得起一次一年前那般的打击吗?”
声音终于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带着被强行压抑后的破碎感,“昭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是我……太害怕再失去了……”
放在腿上的手死死攥紧了身下的床单,布料在掌心发出濒临撕裂的哀鸣,指节再次泛起骇人的青白。
虞见昭沉默了片刻,长长的睫毛低垂,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
她慢慢放下了那只几乎没动多少的粥碗,碗底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是我对不起你……”
她垂下眼帘,声音低得如同一声疲惫的叹息,带着浓重的歉意,“只是……那个时候……协会的未来,还有……所有人……都可能……”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
气息有些急促,那份沉甸甸的、关乎无数人生死存亡的责任感,已不言而喻地弥漫在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里。
唐晓翼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强行压下心中翻腾如沸的复杂心绪。
——恐惧、愤怒、后怕、还有那噬骨的自责。
他伸出手,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和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轻轻握住了她搁在纯白被子外、冰凉得没有一丝暖意的手指。
她的指尖冷得像深冬的寒冰,直透他的掌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痛楚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磨砺而出,“可是你……”
虞见昭的眼眶毫无预兆地迅速红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瞬间弥漫开来,模糊了视线。
她猛地别过脸去,倔强地看向窗外刺目的阳光,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无法控制的脆弱和翻涌的情绪。
唐晓翼没有强迫她,没有试图扳回她的脸,只是更紧地、更坚定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将自己掌心的温度,连同那份无声的、磐石般的支撑,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
然后,他静静地、耐心地坐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山,等待她汹涌的情绪浪潮慢慢平复,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