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

急切地需要得到安抚，吴悦坐在吴世勋的怀里，嘴唇紧紧相贴。泪水汹涌而下，湿润两人的嘴唇。

　　不带任何情欲的相触，只是两个人情感的疗愈方式。

　　过了很久，吴悦才离开吴世勋的唇，她仍旧在哭，伏在哥哥的肩头啜泣，声音断断续续。

　　“都怪……哥……哥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儿？”

　　吴世勋将吴悦的身体扶正，后者泪眼朦胧看着他，他轻轻地吻了吻她坠着泪珠的眼。

　　“我带你来这儿，是想告诉你不需要怕任何人。让你受委屈，是哥哥的不对。”

　　吴悦抱着哥哥的脖子，从呜呜咽咽变成后来肩头的无声耸动。凝缩成光点的霓虹灯不断往后退去，逐渐变成年少时的浮光掠影。

　　柳瑰意离开那天，其实吴悦没有什么感觉。一是因为年纪太小，二是因为她对妈妈仿佛只有血脉的羁绊。妈妈，爸爸在的时候总是怯弱顺从，爸爸不在的时候就像一个有着美丽皮囊的木偶，机械地收拾家里，然后望着那扇灰扑扑的小窗出神。然后有一天她终于从这个破败残忍的家里飞了出去，留下两只未满羽翼的雏鸟。

　　大起大落的情绪过后是难以自抑的疲倦，吴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安置在柔软的被子里，哥哥在洗澡。

　　窗外开始飘起细小的雪花，吴悦在落地窗前愣了一会，然后走到录像机面前，开始捣鼓哥哥收藏的录像带。这样的天气，就适合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放了一个有关挪威的电影，吴悦正打算将盒子推回原位，手一顿，角落里有一本相册。

　　她抽出来，是哥哥高中的毕业相册。第一页，就是哥哥的证件照，少年直视着镜头，眉目清冷。旁边简单写着他的信息——姓名：吴世勋；年纪：高三（一）班。

　　目光往下，毕业留言那里只有一行清隽的字体：希望你能找到真正让你快乐的人或事。

　　往后翻，是一组组班级活动的照片，哥哥总是在角落，当镜头里每个人都洋溢着那个年纪特有的纯真笑容时，哥哥眉间总是氤氲着抑郁的雾气。

　　有几张他的单人照片，很模糊，画面满溢着颗粒感，像是有人匆忙捕捉。没有正脸，一个侧影，一只眼睛，一双遮住镜头的手，哥哥似乎很抗拒镜头。

　　少得可怜的照片，吴悦得以窥见哥哥的少年时代，那没有她参与的十年。

　　浴室门被打开，她趴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相册没有抬头，吴世勋湿着发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吴悦手拖着半张脸，指着哥哥的一张照片。

　　“哥哥，这是谁拍的？”

　　吴世勋懒散地擦着自己的头发，垂眼看了一眼吴悦手上的相册。

　　“一个朋友。”

　　“哦。”

　　吴悦换了一个姿势，枕在吴世勋的膝头，后者俯身看着她，有一滴水落在她的额头，哆嗦一下，暧昧的气息弥漫开来。

　　自从上次晚宴过后，她和哥哥会在某些时刻出现这样的氛围，像泡泡一样很容易被惊扰，她们短暂地逾矩，然后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身份。

　　那次接吻意味着什么，谁也没有戳破。因此吴悦可以把她当做任何意义的吻。在禁区边缘不断试探，痛苦地贪欢。

　　“哥哥，给我讲讲你高中时候的事吧。”

　　“好。”

　　哥哥说他的高中有一颗很高的法国梧桐在远离教学楼的地方，他喜欢坐在下面看书或者什么事都不干，偶尔几分钟偶尔半天。夏天，有蝉鸣和破碎的阳光；冬天，枯枝和被分割的蓝天。头发被哥哥耙梳着，吴悦眼睛一眨不眨，仔细聆听，用头脑描绘出哥哥所说的画面。

　　哥哥讲完了，她意犹未尽，翻着相册，果然发了那只挡着镜头的照片里能看到一棵枝叶扶疏的梧桐树。

　　“哥哥不喜欢拍照，可是悦悦和哥哥都没有一张合照。”

　　“现在可以拍。”

　　吴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飞扑着流萤。她将相册合上，回房间翻出来一个粉色的拍立得，上面还贴着水冰月的贴纸。

　　“这是我高中时参加网上的一个绘画比赛赢来的，还有一卷胶卷。”

　　吴世勋的头发顺下来时，与高中时无二，只是棱角更加分明，情感不外露的人很难看出他们成长的界限，他现在也可以是一个高中生。

　　吴悦攀附在他的肩头，理了理凌乱的发，然后捏住哥哥的嘴角往上提，一个假装的微笑。画面定格，几秒后照片出来，效果意外的好。

　　吴悦起了兴致，胶卷消磨殆尽。她抱着那本贴满了她和哥哥照片的相册，伴随着电影里一段舒缓悠扬的口风琴声，转了一个圈。

　　画面中挪威森林覆盖着皑皑白雪，有一种明瑟的冷意。主人公和她的丈夫坐在雪橇上顺着小路往下肆意奔跑，雪沫溅了一脸，两人却笑得香甜。

　　落地窗外，已是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