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车,吴悦将围巾往下压,口中哈出白起,眼睛立即变得湿漉漉。上次那场大雪连下了三天,雪霁过后虞城迎来一场低温,吴悦被迫穿上了厚重的羽绒服。
吴悦:真讨厌冬天,不能穿漂亮的裙子。
吴世勋帮她把安全带系上,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头。
吴世勋:可是悦悦六岁的时候说过喜欢冬天,因为有圣诞老人和蹄花汤。
吴悦:小时候的话都不作数的,不作数,我现在最讨厌冬天。
等红绿灯的时候,吴世勋将吴悦的手机拿过去将所有的快捷号码都设成了他自己的手机号。
吴悦:我们系有个女生被人贩子拐走了。
吴世勋将手机还给吴悦,吴悦低头捣鼓了一阵,然后头歪在车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吴世勋聊天。
吴悦:那个同学我还见过,长得可漂亮了,可惜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吴世勋:悦悦还关心这些事?
吴悦:没有,我只是想说哥哥也得把我看紧了——诶,这不是回家的路啊?
吴世勋:去看场电影。
像一对平常的兄妹,牵着手随着人群进入影院,哥哥选的是一部文艺片子,没有多少人。比起讨论电影里的美学结构,还不如数女主换了多少套洋裙或者女儿骂了多少句“bitch”,带感叹号的那种,吴悦不负众望地没到后半段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吴悦发现自己正趴在哥哥的背上,天边的夕阳很美,像是调色盘里橘色调的丙烯颜料混在一起,不均匀的美,滴了一滴在未化的雪地上,然后被晕染开。
懒懒地歪在哥哥的肩头,她响起以前在稻田里捉完鱼后,满身污泥,赤脚的哥哥背着赤脚的她,水泥路上会留下一行泥脚印子,她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吴悦又哼起了那时候的曲子,她不知道曲子的名字,但仿佛刻在骨髓里,经年之后仍能不费力地想起来。
几天后,吴悦应约去火流星,被李马克一行人携上了“贼船”,一群公子哥闹闹哄哄地朝郊外的鹤山出发。
鹤山顶上有一家私人俱乐部,只对会员开放,冬夏秋冬有不同的娱乐项目,冬季主营滑雪。
坐在缆车上,地上的雪景一览无遗,雪松顶上覆盖的雪,像一层毛绒绒的奶油。山顶上有一家木屋餐厅,吃了一顿纯正的蒂罗尔午餐,一行人就开始投身于运动之中。
李马克去高级雪道寻求刺激,朴灿烈教吴悦学了一会儿双板,吴悦承认自己没有运动细胞,在她手忙脚乱摔完几次后,朴灿烈就不见了踪影。她觉得自己还是某种未被发现的嗜睡生物,除了冬困还有夏困、春困、秋困,在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物面前尤其明显。
她背着乌龟站在初级雪道上看着李泰容教一个女人滑雪,同是初学者,差距怎么那么大。吴悦正艰难地往回走,就看见朴灿烈坐在雪橇上被四条阿拉斯加犬拉下来,他一拉皮带停在她面前。
这种不需要学的才适合她,吴悦坐在雪橇上,顺着雪道一路往下,朴灿烈坐在中间,冷冽的风刮在脸上,童话里公主的南瓜车。
旁观景色与置身其中完全不同,路旁的雪松有冷瑟的绿意,她想起初雪那天晚上看的电影,清晨的某一天,女主人公忘掉了所有的昨天,和男主人公坐着雪橇顺着山路蜿蜒而下,心情变得无比轻盈。
雪橇强烈地抖动了一下,一个转弯,四条阿拉斯加犬带着她和朴灿烈冲进了高高的雪堆。松软的雪,陷进去一个大坑,吴悦翻起身坐在坑里和朴灿烈对视,两人都很懵,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同时笑出了声。
朴灿烈捧起一捧雪朝吴悦扔过去,阳光下溅起一片玉屑,洒了吴悦满脸,她闭起眼睛傻笑着将脸上的雪抹干净,然后随手抓了一把雪朝朴灿烈扔去。
两人在雪地里追逐打雪仗,鼻子冻得通红,酸酸的想落泪,因此眼睛变得湿雾雾起来。吴悦跑进林子里,雪很深,走一步脚会陷下去,她绕着树干,有簌簌的雪落下来。
吴悦跑累了,随意躺倒在雪地里,摆成一个大字型,朴灿烈跟着躺下来。她看了朴灿烈一眼,两人额发都变白了,咯咯痴笑。深吸一口气,是非常通透的冷意,她的心情变得无比轻盈。
吴悦:驾雪橇的不是王子而是圣诞老人。
朴灿烈坐起身,用雪捏出来一个白胡子贴在鼻子下方,把吴悦逗得直笑。
朴灿烈:我是小悦的圣诞老人,小悦想要什么圣诞礼物呢?
吴悦:我想见见圣诞老人的鹿。
朴灿烈:等着。
他转过身去一阵捣鼓,转回来时手里捧着一团用雪做的看不出形状的东西。
朴灿烈:铛铛铛,这就是我的鹿。
吴悦:这时什么呀,真丑。
朴灿烈:麋鹿呀,也叫四不像,是不是很像。
吴悦:笨蛋,圣诞老人的鹿是驯鹿!
朴灿烈:我是悦悦的圣诞老人,所以我骑的是麋鹿,知道了吗?我是最特别的圣诞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