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手机震动的时候，我正在泡第三包方便面。
叮——
【国家就业振兴局】恭喜！您被选中参与"职业投资计划"，支付3万元即可获得世界500强工位（含独立垃圾桶），回复Y立即锁定名额，24小时失效！
我盯着屏幕，泡面汤滴在裤子上。
"妈！"我扯着嗓子喊，"我中奖了！"
我妈举着锅铲冲进来，眼睛比我还亮："是不是那个付费上班的？快！快回复Y！张阿姨儿子昨天刚交钱！"
我手指悬在屏幕上："但三万块......"
"抵押房子！"我妈已经翻开房产证，"专家都上电视说了，这是'创新性就业解决方案'！"
电视里，西装革履的专家正对着镜头微笑："年轻人要转变思维，工位是稀缺资源，付费是投资未来——"
我妹从房间探出头："朋友圈都刷爆了！#感恩机会#！"她晃着手机，满屏都是同一张缴费二维码。
楼下突然响起鞭炮声，我妈扑到窗边："肯定是302那小子交上钱了！快，我现在就去银行！"
"等等——"我拽住她，"万一是个骗局......"
"专家还能骗人？"我妈甩开我，"人家王处长亲口说的，这叫'逆向思维促就业'！"她抄起菜刀往砧板上一剁，"不交钱，你就继续在家啃老吧！"
泡面汤在裤子上凉透了，我低头按了Y，发送。
叮——
【缴费成功！您的工位号：B-114】
2
我攥着手机站在"国际金融中心大厦"门口，抬头数到第38层——玻璃幕墙上挂着崭新的横幅：《热烈欢迎首批职业投资人入驻》。
"磨蹭什么？"我妈在后面推我，"第一天就迟到，三万块打水漂啊？"
电梯里挤满和我一样攥着缴费凭证的年轻人，有个穿格子衫的眼镜男小声问："你们买的什么工位？我加了五千升级到靠窗..."
"叮——"
38层的玻璃门缓缓打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投影幕布前，幕布上几个血红大字：《你的工位，就是你的未来！》
"恭喜各位职业投资人！"他敲了敲话筒，"我是首席就业规划师马博士。"
我妈突然举手："博士，我儿子什么时候能分红？"
全场哄笑。
马博士嘴角抽了抽："这位家长，付费不是消费，是投资！想想未来股权！"他点击遥控器，PPT翻到下一页：《工位使用守则（第一版）》。
"第一条：每小时发朋友圈赞美公司，配图必须带定位，缺一次扣10点忠诚度积分。"
"第二条：工位摄像头将全程记录各位的'奋斗微表情'，微笑频率纳入KPI。"
"第三条......"
我正低头记笔记，胳膊突然被格子衫拽住："兄弟，你工位号多少？"
"B-114。"
他脸色变了："快看群！"
手机震动，新拉的"职业投资人交流群"里炸了：
【B区是厕所改的！马桶都没拆！】
【照片.jpg】——我的工位B-114，赫然是个蹲坑上架了块木板，显示器悬在冲水按钮上方。
"这是诈骗！"格子衫猛地站起来。
马博士微笑着按下遥控器，PPT切换到《逆境商数（AQ）培养方案》："真正的投资人，会在乎办公环境吗？马云当年还在车库里创业呢！"
我妈突然鼓掌："博士说得对！"她狠狠掐我后背，"快去你工位！"
穿过挂着"创业气味区"牌子的走廊，我站在B-114前——隔间门板上贴着温馨提示：【为培养专注力，冲水需扫码付费】。
格子衫蹲在旁边干呕："我工位是小便池..."
HR抱着文件夹飘过来："两位投资人，请扫描马桶上的二维码签署《气味豁免协议》，否则要扣..."
"知道知道！"我咬牙切齿地打断她，"扣他妈忠诚度积分！"
3
早上八点整，我蹲在B-114工位的马桶木板上，显示器正循环播放《感恩进行曲》，突然警报响起，墙上的红色电子屏闪烁：【未检测到微笑，忠诚度-5】。
"笑啊！"隔壁B-115的格子衫从隔板缝里塞来半片抗抑郁药，"我他妈快演不下去了。"
我龇牙咧嘴对着摄像头扯出笑容，警报解除。
"全体投资人！五分钟后晨会！"HR的声音从头顶喇叭炸响，"今日主题：'付费上班让我重生'！"
格子衫突然拽住我："看A区。"
透过百叶窗，A区豪华工位里，西装革履的同事们正排队从抽屉里取出药瓶，熟练地倒出药片吞下。
最前排的眼镜妹突然转身，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在看到摄像头的瞬间绽放笑容："感谢公司给我重生的机会！"
晨会现场像个邪教现场。
马博士站在投影前，幕布上是崭新的《福报值兑换表》：
【1福报值=1分钟带薪上厕所】
【100福报值=1次领导拍肩鼓励】
【10000福报值=兑换真实货币（上限3元）】
"各位投资人！"马博士激情挥舞手臂，"金钱是低端需求！我们的精神收益远超——"
"钱去哪了？"我突然站起来。
全场死寂，身后一位竖条纹姑娘疯狂拽我衣角。
马博士笑容僵住："这位投资人有什么疑问？"
"我们交的三万块，"我指着财务室，"到底用在哪了？"
财务总监推了推眼镜："这是商业机密，"她露出神秘的微笑，"就像您不知道支付宝利息去哪了一样。"
格子衫突然踹翻椅子："那合法吗？"
HR主管一个箭步冲上来："法条正在修订中，"她亲切地搭住我们肩膀，"你们都要相信专家。"
背后传来咔嚓声——一个红领带大汉正举着手机直播："快看！我们同事多积极提问！"弹幕刷过一片【感动】【正能量】。
回到工位时，发现显示器弹窗：【检测到负面情绪，自动扣除200福报值】。
格子衫正在拆冲水按钮："老子要炸了这破——"
"别动！"我拦住他，指了指角落转动的摄像头。
我们默契地同时咧嘴笑出声，警报器红光骤然熄灭，之后同时累瘫在位置上。
4
我正在马桶工位上用牙签戳着盒饭里的蟑螂，手机突然疯狂震动，公司大群里弹出一条链接：《一位职业投资人的最后分析》。
点开是篇万字长文，配图是顶楼俯瞰视角。
"又一个，"格子衫从隔板上面扔过来半瓶二锅头，"B-207的，借了高利贷交钱。"
我盯着最后一行字：【建议各位投资人尽早止损】，下面配着张缴费收据和一双悬空的脚。
警报突然响彻整个楼层：【紧急集合！五分钟后发布重大利好！】
会议室里，马博士的领带比平时更红，"各位投资人！"他背后PPT炸开金色烟花，"为提升各位的职场竞争力，公司决定启动——工位2.0计划！"
红领带大汉在最后一排鼓掌鼓得像个节拍器。
"只需追加投资五万元！"马博士点击遥控器，我的B-114工位在投影上变成了镶金边的智能马桶，"升级后支持AI如厕指导、元宇宙打卡..."
"不升级呢？"我听见自己嗓子发紧。
马博士笑容不变："则视为自动放弃前期投资，根据《职业投资人协议》第38条..."
格子衫的保温杯砸在投影幕上，"你们这是诈骗！"他声音哑得吓人，"B-207那哥们尸骨还未寒！"
财务总监突然举着手机冲上台："马博士！快看直播！"
投影切到某知名专家直播间，他正举着个肾形U盘："家人们！三颗肾就能换终身工作权！现在下单送《劳动法规避指南》！"弹幕刷过一片【已卖】【求回购】。
会议室突然黑了。
"各位投资人不要慌！"马博士在黑暗里喊，"这只是境外势力恶意断电！"
应急灯亮起时，我看见格子衫正在撬消防栓。
"你干什么？"我小声问。
他往怀里塞了两把消防斧："C区那帮程序员刚黑了系统，"他塞给我一张纸条，"今晚十二点，服务器机房。"
眼镜妹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我妈把家里车卖了！"她晃着手机转账记录，"就为了交升级费！"
头顶喇叭突然炸响：【注意！所有投资人立即收看《正能量就业特别报道》】
工位显示器强制播放新闻，女主播正严肃地念稿："近日有不法分子抹黑职业投资计划，经查系境外势力..."
我转头看向窗外，对面大楼LED屏正滚动着同一行字：【相信专家 相信未来】。
5
服务器机房的冷气吹得我手指发僵，格子衫把最后一段代码敲进去，显示器突然跳出满屏转账记录。
"操！"他指着屏幕，"咱们的钱全在开曼群岛！"
我盯着那条【马博士购入海景养老别墅-￥28，000，000】的记录，手机突然响了。
"儿子！"我妈的声音炸得我耳膜疼，"快看新闻！咱们要发财了！"
直播间里，马博士正在崭新的发布会现场微笑："'职业投资计划'即日起升级为'灵活职业孵化工程'..."背景板上的二维码比我昨天见到的大了三倍。
消防通道里，格子衫往背包里塞服务器硬盘："证据齐了，走！"
我拽住他："没用的，"掏出手机给他看热搜：#付费上班获评年度创新案例#。
三个月后，我蹲在地铁口摊煎饼，头顶广告屏正循环播放马博士的新项目：《梦想预售——提前购买未来十年工资！》
"加肠加蛋。"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抬头看见屏幕上风光无限的马博士穿着皱巴巴的西装，眼下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
"您不是去夏威夷了吗？"我把煎饼摔在铁板上。
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高净值人才再就业计划》，上面印着"需自费100万竞聘建议回收员岗位"。
"现在年轻人啊，"他盯着我胸前的工牌，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怎么都不愿意为职业投资了？"
我往煎饼里狠狠塞了十根火腿肠："承惠88元，支持扫码。"
他颤抖着扫完码，手机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您已消费100次煎饼，自动升级为"餐饮投资人"，需预存5000元继续点餐】。
背后广告屏突然切换成紧急新闻：【重磅！首批"梦想预售"投资人已获得...】，随后就传来发布会现场的欢呼声："最新就业数据增长200%！"
我没听完，因为城管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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