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笑得直不起腰，袁善见刚想张口反击，却乍听见不远处有人叫妙妙。
“凌妙妙！”
妙妙扭头，原来是许文姮。
于是收了收她的大牙，正色站好，定住脚尖转脚跟去面向她，袁善见也收起了扇子，立在妙妙身旁。比试已经结束，总不能再来找麻烦吧，袁善见心想着，又看了一眼妙妙……
“你很厉害。”
凌妙妙嗯？
“我还会再找你的。”
许文姮转身即离，妙妙一头雾水，这许文姮和其他小女娘倒是不太一样，妙妙眯起眼睛，望着许文姮的背影，无意地勾起了嘴角……
见状，袁善见一笑，对着妙妙说道。
袁善见小凌将军真是广结善缘。
妙妙肘击。
袁善见嘶！
凌妙妙多你一个不多。
袁善见呵笑一声。
袁善见……恩将仇报。
“小凌将军，圣上和程将军来了。”
是宫中内侍。
圣上听闻凌不疑为救少商牵扯到旧伤，携程始一同去看望凌不疑，妙妙想到少商先前走的方向，是往山内，便清楚了兄长的动态……
“凌将军旧伤复发，眼下正在包扎，程四娘子同在。”
凌妙妙复发？嘶！
妙妙一时激动，忘了脚伤，竟向前走了一步，险些跌倒，好在袁善见今日反应够快，留了神，将她扶住。
袁善见劳烦通告袁府阿福，备马车来。
“是。”
妙妙意识到，这袁慎应该是知晓自己有伤的，天杀的，那他刚才岂不是故意逗她，还好反他一击……
凌妙妙谢了，算上上次我替你修塔一事，我们扯平了。
确认妙妙站稳后，袁善见松了手，他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袁善见小凌将军这是何意，天色已晚，袁某备车回府而已。
真是老狐狸，妙妙不可置信，这人居然能走到这一步？？
凌妙妙胶东袁慎！！
袁慎嗤笑，洋洋得意。
……
圣上已经离开，程家也带走了少商，圣上还特地嘱咐程家要亲自上门表谢。反观袁善见这里，他直接把妙妙送回了凌府……
袁善见备一次马车换小将军为某修塔，这买卖当真划算。
凌妙妙……老狐狸。
袁善见笑意更浓。
袁善见谬赞。
他先出了马车，放下蹬矶，妙妙也扶着车框走了出来。不远处，凌府的马车也正缓缓靠近，阿飞道袁府马车停在门口，凌不疑掀开幕帘，瞧见袁善见扶着妙妙下车……
“袁善见，你可扶稳了。”妙妙说道。
阿起当然也看见了。
“诶，什么时候袁公子和妙妙这么熟了？”
阿飞呆头呆脑，倒是真诚发问。
凌不疑……
妙妙的脚踝已经肿的厉害，今天折腾的实在是多，原本都已经可以行走了，凌不疑也不曾想，居然还加重了。
凌不疑阿起，请许大夫。
阿起点头，他跳下车，转身却瞧见远处一辆眼熟的马车……好像是医馆的。
不必多想，定是袁善见叫来的，阿起凌不疑对上视线，只好作罢，待袁慎离开，他们才回了府……
袁善见心思深沉多虑，妙妙秉性纯良耿直，这两人交往，凌不疑有些拿不准，袁慎人品应当不错，就是嘴欠了点。
凌妙妙……等伤好了先打的就是你。
妙妙看着袁慎上车，阿福招呼示意，调头离开，妙妙转身，发现兄长在另一个方向也回来了……
“兄长？”妙妙眉开眼笑，一通招手。
凌不疑下车。
凌不疑差人送了消息，不见你回，看来是没到手中。
言外之意就是，原来坐了别府的马车，难怪找不到人。
凌不疑被为难了？
凌不疑也听到消息了，妙妙今日被挑衅比试，不过赢得想当漂亮，倒是逆转了以往对她“目中无人，空有虚名，画画瓶子”的口碑。
凌妙妙算不上，我赢得痛快。
两人笑了，妙妙发觉，兄长今日心情极好，应该是见了少商的缘故，便不自觉又多了一点笑意。
凌不疑阿起阿飞。
两人向前走了一步，凌不疑绕过妙妙先行入府，上一秒妙妙还一头雾水，下一秒就被两人架了起来，她背对着门，看起来就像是被拖了进去一样，场面一度好笑。
凌妙妙诶？等一下！！就没有更体面一点的方式吗！？
“兄长？兄长！凌不疑！！”
凌不疑大步流星往里走，只笑不语。
……
很快，便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凌府外就有了动静……
“咚咚咚——”
是程始，他带着少商亲自上门来致谢了。
这凌府没有仆妇侍婢，入门可见也仅巡宅侍卫，哪里是权贵府邸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座军营，两人正欲起身告辞，却被阿起拦下，凭着昨日落下的半枚玉佩，少商被单独引去与凌不疑会面。
不久，太子与裕昌郡主也前来探望，随行还有袁慎王姈……
一大早，火药味就极重……
“谁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一个小女娘心机如此深沉。”
“要不是她，凌将军怎么可能受这么重的伤。”
裕昌王姈的出言不逊，让凌不疑十分不爽，袁慎倒是替少商解释，说少商只是前来道谢，可那两人完全没听进去……
凌府向来安静，这动静让里室的妙妙也听了见，她刚起床……
凌妙妙天杀的，又是她们……
凌不疑下了逐客令，脸色十分难看。
妙妙心中窝火，这脚到底什么时候能好，真想冲出去给她们两拳，这京城怎么会有如此可憎的小女娘，少商以前到底是受了多少委屈？
她起身，试探性动了动脚踝，只是略微见好……
凌妙妙……
“多有叨扰。”
是袁善见的声音。
妙妙突然想起，昨晚是袁慎叫的大夫，这家伙倒是没有看上去那么讨厌……
整理片刻，她小心出门，人已经走完了，可她发现主干道的石柱上，却贴着一张熟悉的字条……
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揭下来，是赫然四字:“待归再饮。”
记忆重叠，那是一个多月前，她留在塔下的字条内容，只不过这张，是袁善见写的……
妙妙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她折起纸条，不动声色。
“这袁慎，还真有点意思。”
……
过了几天，宫中设宴，妙妙脚踝也好的差不多了，随着凌不疑前去参加，她不好活动，到了之后，就一直留在女席上……
听闻少商后来还被召进宫，妙妙了解少之又少。宴席上各家小女娘小公主纷纷找妙妙搭话，唯独那些看不惯她的人，还是老样子，随她们去吧。
“袁公子，请。”
是袁慎，妙妙隔着屏风瞄了一眼声音的方向，却无意发现许文姮正盯着自己，瞬间被酒水呛了一口。
凌妙妙咳咳咳！
这动静，让屏风那边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声音。
“小凌将军，怎么喝点酒就呛成这样啊。”
这芹子荀浪荡无形，满嘴风言流语，京城皆知，其他人没怎么当回事，只是默默等小凌将军是何反应……
“小凌将军，烈酒伤身，少饮为妙，芹某家中有美酒佳饮，浆果莓红集早露而制，可有兴趣品上一品？”
真是不怀好意。妙妙擦擦嘴，不屑理会他，而许文姮低头饮酒，也不再看妙妙，心里正盘算着什么……
“怎么敢的？凌府的人他们也敢惹，啧。”男席中有人窃窃私语，一旁的人赶忙提醒他慎言。
袁善见芹兄所言甚是。
那人扭头，似是有些诧异，但很快就露出笑容，以为就连袁慎这样的人也赞同他的观点，必是无疑。
袁善见不过，袁某听闻小凌将军前日比试中，可是四箭七中，芹兄自诩博学多才，不知可有这般能力？
说着，袁慎露出一副笑盈盈的面孔。
袁善见哦，袁某还听说，前几日芹府迁居，芹兄不小心掉进了水沟，年纪轻轻，这双眼睛怎么就这样了？
袁善见可得妥帖保养才是。
袁善见否则眼睛瞎了，你家夫人可就再也不必操心什么“门客”了。
一时间四下作笑。袁慎一番话，揭了他不少丑处。
“哪是掉水沟，是被家里那位丢进去的吧！”
芹子荀面色十分难看，指着袁善见就要反驳，身旁的人赶忙拦下，提醒他切勿与袁慎作嘴上争执，毕竟，没有人能从他嘴里讨到好处……
袁善见哼笑一声，起杯饮茶。那人忍气吞声，只得作罢。
这时，凌不疑拉着程少商大步流星入门，他并没有让少商坐女席的意思，而是把她留在了身边，紧跟着，五公主四公主也入了门，嗔怪一声便转入屏风后……
凌妙妙放下酒杯，这场面不必多说，她已然明了，方才定是那两人又欺负了少商，兄长解的围。
凌妙妙……
……
“嫋嫋，你怎么坐在这儿啊？”程始进门，瞧见少商坐在外厅，连萧元漪也颇为惊疑。
少商摇摇头，满脸无辜。
本以为今日可以平静一段时间，却不曾想，凌不疑竟向圣上提亲，求娶少商，连妙妙都吃了一惊，什么时候他们发展到这一步了？
凌不疑“臣请陛下代行长辈之职，向程四娘子，提亲。”
行礼端正严肃，凌不疑是认真的，众人皆惊，文帝倒是惊中多喜。
“好好好，好好好，子晟十多岁起就养在朕的身边，如亲子无异，今日朕代父职，为爱卿你提亲！”
文帝转身走到程氏身边，只见他正惊恐地端着礼。
“程爱卿，你意下如何啊？”
程始回头看了一眼他夫人，他是不敢擅自拿主意的，萧元漪即刻站了出来，明言拒婚。
萧元漪结不得，这婚结不得！
她走到程始身边，向文帝作揖回话。
萧元漪是小女，配不上凌将军。
妙妙皱眉，这程家对自己女儿有何不满，还是说，他们全是一味借口，就为了摆脱凌不疑？但无论如何，如此言语，对少商着实残忍了吧。
萧元漪小女自幼不受管教，行事更是顽劣不堪，读书不行，习武不成，女德没有，口德不修，妾本欲严加管教，奈何她目无尊长，不服管教。
女席，五公主连连点头，倒是一副赞不绝口的模样，妙妙心中来气，悄悄取出针灸袋，拿针打了过去，这五公主的脖子便“落了枕”，一时间没了气势，只好让身旁婢女替她揉捏。
萧元漪妾实不敢向陛下隐瞒。
妙妙没想到，为了推辞这门婚事，萧元漪居然对自己的女儿那般说辞……
文帝脸色并不好看，不愿听此。
萧元漪小女好勇斗狠，若真嫁给凌将军，日后会酿出大祸，连累程氏全族性命。
萧元漪凌将军，你与小女相识时间不久，她行事鲁莽，狡言饰非……这门婚事的确上佳，只是小女，她不配。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母亲……文帝头疼，皇后更是面色担忧。
“程四娘子，朕问你，你觉得自己可是你母亲口中所说的样子？”文帝只好转身问少商。
妙妙起身，她立在屏风旁，背对少商，正好能看到她紧握的双手，抓着衣裙，远远不似脸上所看到的那样平淡……
袁善见……
袁善见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妙妙出了席。
程少商阿母所言……句句属实。
她抬头苦笑。
程少商凌将军天人之姿，文武全才，先前为我险失一臂，又因我旧伤复发，臣女顽劣，怎配得上。
程少商臣女的确粗鄙不堪，向来不服管教，不懂得体谅父母，更不会听命郎婿，不过抛开这些都不说，臣女今日就想问一句……
少商看向凌不疑。
程少商凌将军，你日后寻得的新妇，自然比我好上千百倍，我这人自幼倔强，不服管教，更不会听你的话，这样的我，你还想娶吗？
什么意思？少商要嫁？
凌不疑当然。
毫不犹豫的，凌不疑绝对肯定。还需要什么呢，有凌不疑这句话就够了，妙妙表情放松了下来，袁善见望向她，此刻内心五味杂陈。
凌不疑我从不知，自己在你眼里原是这般好，想必你也不知，在我眼里，你程少商，就是这全都城最好的女娘。
凌不疑少商也许不是别人心中的乖巧女娘，但在我心里，她就是这全都城、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女娘。
凌不疑她天真果敢，敢爱敢恨，是天底下最能与我并肩同行之人。
凌不疑子晟此生，非她不娶！
“好！说的好！既然子晟心意已决，你呢，程娘子，你意下如何？”
少商十分触动，她看向父母，明白他们心意。
“你无须看他们眼色，今日他们说了不算，我为你做主！”
文帝倒是靠谱。
程少商臣女无须他人断绝，全凭自身……臣女，愿意高攀凌将军一次！
“好！”
妙妙也一同拍起了手，如今两人姻缘已定，她悬在兄长那边的石头，也在心中落了地。
凌妙妙少商精通木工、算学，制兵器多年以来，我倒是头一次遇到少商这样的奇才，若是早日有所培养，少商说不定也能为我朝军队整装配甲，立下汗马功劳。
凌妙妙如今，她与兄长定下姻亲，日后二人相互扶持，定会有更多可喜多贺之事！
“竟有此事！？”文帝故作吃惊，这事儿妙妙早在他面前提了很多嘴了，皇后见状，只是婉婉一笑。
“程爱卿，这可是你们的失职了，如此可塑之才，当真是耽误了良机，若是早日……”文帝面挂灿烂之笑，凌不疑少商也对上视线……
裕昌郡主受不过气，晕了过去，女席众多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妙妙回头只瞥了一眼，却发现许文姮早已离开……
……
妙妙提早出了宴席，坐在长廊边上，长风和煦，池中锦鲤游得甚欢，妙妙瞧着，心情甚好。
袁善见小凌将军今日出言维护，是打抱不平，还是姐妹情深？
袁善见哦，或许是为你兄长。
闻声，池中锦鲤扭身躲在了稍远处的荷叶群下，妙妙撇了撇嘴，她扭头瞧见袁善见站在半步外，脸上挂的表情也不明不白，倒是看不懂他要做什么……
凌妙妙婚姻大事，自然也要看少商意愿，既然她同意，便是我未来嫂嫂，日后不光出言相护，必要时，出拳也是应当的。
凌妙妙倒是你……
这袁善见似乎对这门亲事颇有意见？
凌妙妙怎么，你这夫子看到学子定亲，怎么脸上一点喜色也没有，有何见教？
闻言，他只是浅笑，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眼熟字条，扫了一眼，拎到妙妙面前。
袁善见袁某只是想问，小凌将军几时成了食言小人。
又是这字条，“待归再饮”，不过自战归以来，一直没有时间而已，今夜皇后召见妙妙叙事聊天，妙妙还打算为她针灸解乏，怕是也赴不了袁善见这约了……
凌妙妙我反悔了。
笑容消失，知道她出牌无常理，但是这也太没“礼”了。
凌妙妙又没说几时哪日，你急什么？
袁善见正欲反驳，长廊尽头冷不丁冒出一人……
“凌妙妙。”
两人望去，原是许文姮。
“同我比射箭，就在御花园。”
她表情认真，手中拿着两个弓，背上的箭似乎是刚取来的……
凌妙妙什么。。
今日这是一个两个都要来找她？妙妙僵住了，这许文姮怎么回事……袁善见斜着瞄了一眼妙妙，这副样子，便知道她不愿去……
见状，袁善见眼睛倒是一亮，又端了起来。
袁善见哦，原来小凌将军还约了别人，既如此，袁某先不打扰了。
说罢转身就走，妙妙即刻起身抓住他，拦在身前，低声回应。
凌妙妙今日竟如此轻易放过我这食言小人，你还是不是袁善见了！
妙妙瞧着他抿嘴笑着，又摇摇扇子，目视远方，便知他是故意的。
凌妙妙……老狐狸。
妙妙清清嗓子，朝着许文姮方向挤出一个笑容。
凌妙妙着实不巧，许小姐，你有所不知，这袁夫子不仅博览群书，才情超群，着色作画也是一绝，这不，正赶着要去精进一下我的画艺呢！
袁慎瞧她笑得这般努力，这谎话更是张口就来，一时忍俊不禁。
袁善见笑得如此苦命。
妙妙不动声色撞了他一下，袁善见把头扭了过去，抿嘴憋笑。
许文姮不言，只是默默离开。
忽然，视线盯到了妙妙的腰包，角角漏出半卷纸，越看越眼熟，袁善见抽出一展，原来是他贴的那条。
凌妙妙呼……
袁善见还当你没看见，原来是自投罗网要做这食言小人。
凌妙妙？堂堂夫子，居然行窃，如此行径，如何以身作则，立身学堂？
妙妙从他手中抽出字条收好。
袁善见冤枉。
凌妙妙这几日府中事务繁多，恐难兑现你我约定，不如这样，这张字条换我答应你一个要求，如何？
袁善见假装思索了一会儿，这交易可着实划算，他才不会放弃这种好机会。
袁善见成交。
“小将军，丹娘来信。”
是妙妙的黑甲卫，红泥留印，看来万分火急……
凌妙妙身边少有黑甲卫出现，大部分都是凌不疑调遣，这可能不仅是因为妙妙不喜欢甲兵跟随，袁善见隐约感觉到，似乎凌不疑和凌妙妙正在做的事情是有不同的……
“袁公子在那边。”
妙妙耳尖，老远就听见几人出了宴席。
凌妙妙差点忘了，你“袁善见”也是名满京城的翩翩公子～
“袁善见”三字，妙妙刻意加大音量，她得意洋洋地笑着，袁善见瞧见殿中走出的几位女娘，便知道这凌妙妙又想甩开他……
袁善见总归要有个信物，以防你再一次翻脸不认账。
信物？
妙妙瞧见立在远处看袁善见的小女娘，抿嘴一笑，从腰包中取出一块水头不错的玉石丢给他。
凌妙妙招情缘的玉石。
妙妙没再多说，扭身朝长廊尽头走了。
明明是此次出征淘来的，雕完觉得太过温润，就没挂在身上，也没送兄长，这倒成了信物了。
袁善见情缘？
袁善见哼笑一声，回头一瞧，几位小女娘正痴痴望着他，而转头再看，这凌妙妙已经走得很远了，于是收好玉石，走了另一条小路……
下一话:赤图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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