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不在临安，在东京开封府。
那是……宋曾经的国都。
我一点点回忆着有关宗亲的一切，那些本该烂熟于心的东西，现在却显得有些陌生。
在家中，我的排行是第五。
大父是边军出身，早年虽也混了些军功，但到底比不上那些东华门唱名的好男儿。（大父:即爷爷）
直到阿爹三十有四那年中了进士，后来又做了枢密院编修，家里才真正兴旺起来，迁到了东京城。
可惜大父那时已经故去了，否则，想必是很欣慰的。
说起来……自金人南下以后，我离家，似乎也有二十多年了。
哪怕刚刚才记起老家，但在我的印象里，东京城，永远是世上最繁华的地方。
无论是白天络绎不绝的商户，还是晚上灯火通明的夜市，在各大节日还有别样的盛景......
心口紧着传来轻微的刺痛，我垂下眼，不再去思考。
有什么用呢？
再繁华的地方，金人来了也只能变成一座鬼城。
虽然不记得自己的经历了，但靖康时的惨状总归是知道的。
赤地千里，十室九空。
那些流离失所的人啊......
“喂！想起来了吗？”
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破使我从回忆里回到现实。
虽然有点子不满，但毕竟这个什么精怪也算帮了我一把，态度还需得放正些:“怎么称呼？”
空气里传开两声咳嗽，随后是故作老成的感慨:“我嘛......不过你的一个先辈罢了。”
……
精怪用咳嗽吗？
刚刚忍着没有戳穿它，现在则是真的忍不住了：“瞎话说得差不多得了！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哎！什么瞎话？我可没说瞎话！”
那声音显出一丝不自然。
“我大宋可不会把宗亲称为‘家人’”
略微挑了下眉，我又补上了一句：“前朝也没有。”
对面沉默了相当长了一段时间，久到我都在怀疑它是不是被我气走了，终于，熟悉的嘟囔再次响起：“真是的，有这个脑子怎么还在给秦桧那个狗东西当私兵。”
为什么？
......
我也想知道。
随着记忆的浮现，疑问并没有被全部解开，反而变得愈加复杂：第一，阿爹一直要我记住的，究竟是什么？
第二，我记得早在禁军的时候，我就已经认识张平了，但现在想想......刚才他的面容似乎也就和孙均差不多大。
这明显不正常。
还有就是刚才说的，我一开始为什么会选择进相府？
甚至当初陛下让我当暗子，我都闪烁其词地拒绝了。
再次望向空气，眼中也不免带上来些许深意。
或许...跟着这个“精怪”，我可以找到想要的答案。
“精怪”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哎呀呀，其叫什么都没关系，关键是你现在都想起了什么？”
“这个对你很重要？”
“当然！”
但随后，无论我怎样询问，它都不肯说出原因。
啧，看来从这暂时打听不到什么了。
至于记忆......
我思索了一番，反正情况不会比现在更糟了，让它知道也无妨。
于是，我尽量简短地说了一遍自己还记得的事，但“精怪”貌似对此并不满意：“只有这些？”
我点点头。
它不死心地追问着：“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军中的经历吗？”
军中......
我努力思索起来：“我年少的时候......好像是进了中央禁军的捧日军。”
依稀记得，张平也是在那是认识的。
......
有点想他了......
“上四军之一的捧日军？听着倒还挺厉害的。”
听此，我不禁有点得意：“那是，我当年好歹也是正经上来的武进士！”
虽然名次有点靠后。
嗯，只有一点。
“可惜空有个好名字，金人南下的时候一点用也派不上。”
我噎了一下。
这说的......
哎，倒也没错。
但那个“精怪”还不打算放过我：“你是武进士？怎么还让那个孙均一刀砍翻了？”
能不能别提这事儿了！
听到话里话外的质疑，我差点跟它急眼：“我这是手之前伤了！要不然也是能开一石弓的......”
话没说完，我自己先愣住了，右手在砍丁三旺的时候，就明显使不上力，但......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伤到的？
回忆了半天，但这次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该死的，这记一半忘一半的感觉也太烦人了！
气完人之后，它反倒开始安慰起我了：“好啦好啦，别生气，现在记忆很乱是很正常的，从简单的东西想起吧！”
“比如——私底下，你们叫皇帝什么？”
什么鬼问题，当然是陛......
不对，是官家！
但我分明记得，这么多年来，我们叫的一直是陛下。
但刚刚出现的记忆告诉我，以前叫的明明是官家......
哪一个是对的？
我该信哪一个？。
突然，我心头一紧：一直以来，好像都是这个‘精怪’在牵着我的鼻子走......
它......真的可信吗？
没注意到我的防备，它还在兴奋地说个不停：“是不是发现原先很正常的习惯到了现在突然就不一样了？这是有原因的哦！不过我不能直接告诉你......啊啊啊真是急死人了，你一定要快点想起来！”
趁它说话的工夫，我在心里默默地计较：貌似确实是不一样，这里分明就是太原府，人们却都叫山西......
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过后，我终于下了决心：目前我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它，从它三番两次和我搭话的行为来看，无论它有什么目的，暂时也离不了我......
就算它真的有问题，也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撕破脸。
终于，它说完了，很期待地向我发问：“那么，和我一起去孙均那边看看？”
哦，好......
啊？！
我十分抗拒。
去看他做什么！嫌自己被恶心的不够多吗？！
但我的反抗没有奏效。
“走吧走吧，虽然那个孙均好讨厌，但是去了有助于你恢复记忆哦！”
被强行拖走的时候，我再次有了还不如现在就死透的感觉。
哎，总觉得......
被带上了一条不归路呢。
———————————————
“精怪”对彪子的态度好了不少呢（其实是因为发现了彪子吃软不吃硬）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