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石

程清眠那晚的指点，如同在江颜封闭的修炼之墙上凿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他不再执着于“驱动”光芒，而是尝试着去“理解”和“共鸣”。进展依旧缓慢得令人心焦，但那光晕确实比以前稳定了些许，持续时间也延长了几秒。更重要的是，那种强行驱动带来的刺痛感和躁动感减轻了许多。

这让他对程清眠的观感更加复杂。这个人，嘴上毫不留情，行动却一次次打破他冰冷的表象。

这天下午，江颜在初级图书馆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翻阅着一本关于大陆奇物志的厚重典籍，希望能找到关于“源”被“遮蔽”的类似记载或线索。书页泛黄，带着陈旧墨香和尘埃的气息。就在他翻到某一页，描述一种名为“锢灵铁”的、能抑制魔力流动的稀有金属时，他的目光被旁边一幅小小的插画吸引了。

那插画描绘的是一种不规则的、内部仿佛有液体月光在流动的乳白色石头，旁边标注着它的名字——月光石。

下面一行小字注解：「月光石，蕴含纯净月华之力，性温和，可宁神静心，辅助光系、水系魔法师平稳精神力，加深与柔和元素的共鸣。尤适于初学者稳固根基。」

江颜的心跳漏了一拍。辅助光系！平稳精神力！加深共鸣！这简直是为他目前困境量身定做的物品！

他急忙看向下面的介绍，想知道如何获取。然而，接下来的文字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月光石虽非顶级奇珍，然产量稀少，多产于极北雪原月光凝聚之地，或某些蕴含月华之力的古老遗迹之中。市面流通甚少，价格不菲。」

价格不菲。

四个字像冰水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他想起任务得来的那几枚低级魔晶石，恐怕连月光石的碎屑都买不起。收容所的经济状况他再清楚不过，他绝不能再给李莺妈妈增加负担。

一股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明明看到了可能的路径，却因为现实的壁垒而无法前行。他合上书，靠在冰冷的书架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晚上回到七零三宿舍，程清眠破天荒地没有在修炼或看书，而是站在窗边，似乎正在摆弄着什么。听到江颜开门的声音，他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完全无视。

江颜心情低落，也没多想，默默地走到自己书桌前，准备继续今晚的冥想。

就在他刚坐下时，程清眠转过身，走了过来。

这是程清眠第一次主动越过房间中央那道无形的界限，靠近江颜的区域。江颜有些愕然地抬起头。

程清眠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他伸出手，将一样东西放在了江颜粗糙的木制桌面上。

那是一个小巧的锦囊，布料是某种冰蓝色的丝绸，触手冰凉。锦囊没有系紧，可以看见里面透出温润的乳白色光晕。

“清理储物道具，多余的东西。”程清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放着占地方。”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那边，仿佛只是随手扔掉了一件垃圾。

江颜愣愣地看着那个锦囊，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伸出手，指尖有些颤抖地解开锦囊的系绳。

一颗鸽卵大小、形状不规则、通体呈现半透明的乳白色石头滚落在他掌心。石头内部，仿佛有真正的月光被禁锢其中，缓缓流淌，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光晕，触手温润，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开来，让他因为焦虑而有些纷杂的思绪瞬间清明了不少。

正是他在图书馆图鉴上看到的——月光石！

而且看这大小和其中月华流淌的浓郁程度，绝非普通的劣质品！

“多余的东西”？“占地方”？

江颜紧紧攥住这颗月光石，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他体内那点微光隐隐共鸣的温和力量，再抬头看向那个已经回到窗边、背影依旧孤高清冷的程清眠。

这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他白天刚在图书馆看到月光石的记载，晚上程清眠就“恰好”清理出“多余”的月光石？

这分明是……故意的。

一种难以言喻的热流涌上江颜的心头，堵塞了他的喉咙。程清眠用这种近乎施舍、却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他那可怜自尊的方式，给了他最需要的东西。

他张了张嘴，想说谢谢，想说这太珍贵了，他不能收。

但看着程清眠那拒绝交流、仿佛一切与他无关的背影，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他知道，如果他此刻道谢或者推拒，只会让这别扭的局面更加尴尬。

他低下头，将月光石紧紧握在手心，那温润的触感和纯净的能量无声地流淌进他的身体，也流淌进他的心里。

这一次，他没有再试图去“驱动”或者“理解”。他只是握着月光石，放松身心，让自己完全沉浸在那片宁静的月华之中。

渐渐地，他感觉到体内那点微弱的“源”似乎变得活跃了一些，与手中的月光石产生着轻柔的呼应。他指尖再次亮起光晕，这一次，那光芒不再是摇曳不定的烛火，而更像是一小片稳定扩散的、柔和的晨曦。

程清眠站在窗边，深蓝色的眼眸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月光石柔和的光晕，与江颜指尖那稳定了些许的微光，共同驱散了宿舍一角的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