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

自低语森林任务后，七零三宿舍陷入了一种奇特的氛围。那道冰线未曾重新划下，但无形的界限感依旧分明。只是，以往那种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冰冷，似乎掺入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缓和。

程清眠依旧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修炼和学习中。但他不再完全无视江颜的存在。有时，江颜在宿舍里尝试进行基础的精神力冥想时，程清眠会短暂地停下手中的事情，那深海般的目光会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不带审视，更像是一种……安静的观察。

江颜则将所有课余时间都投入到了对自身光系魔法的探索上。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按照李晓笔记上的方法进行常规冥想，而是开始结合他那套“科学思维”，进行各种小心翼翼的尝试。

夜深人静时，他常常盘膝坐在自己的床上，指尖萦绕着那缕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乳白色光晕。他尝试着去“感受”它的频率，去“理解”它的结构，就像他曾经解构那些复杂的魔法理论一样。

“如果元素有频率，那么光元素的频率应该是怎样的？高频？低频？”他闭着眼，眉头紧锁，精神力高度集中，试图捕捉那光晕内部细微的波动。“它的能量形态是连续的，还是粒子性的？我能否通过改变精神力的‘振动模式’，来增强或者改变它？”

这些想法在这个世界的人听来，无疑是天方夜谭。但江颜乐此不疲。他像是一个孤独的科学家，在无人理解的领域里进行着笨拙而执着的实验。

然而，进展微乎其微。那缕光晕依旧微弱，持续时间也增长有限。更让他困扰的是，每当他试图深入“感知”光元素的核心，或者尝试用更强的精神力去“驱动”它时，小腹处那团温暖的能量就会变得躁动不安，甚至传来隐隐的刺痛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他，禁锢着他。

这晚，他又一次失败了。精神力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指尖的光晕在闪烁了几下后，不甘地熄灭。一股强烈的疲惫和挫败感淹没了他。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微微喘息，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一直临窗静坐、仿佛入定般的程清眠，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的方法，错了。”

江颜猛地睁开眼，惊讶地看向窗边。程清眠依旧背对着他，望着窗外的弦月，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的幻听。

“什……什么？”江颜不确定地问。

程清眠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往日的冰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于解惑的意味？

“光，并非用来‘驱动’的死物。”他的声音如同月光流淌，“它存在于感知之中，诞生于意念之间。你越是试图用力量去束缚、去命令它，它离你越远。”

江颜怔住了。这番话，与李晓笔记上所说的“共鸣与邀请”不谋而合，但程清眠说得更为……本质。

“可是……不驱动，它如何显现？如何变强？”江颜忍不住追问，这是他目前最大的困惑。

“显现，源于你与它的‘同在’。”程清眠微微侧首，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下颌线，声音低沉而清晰，“变强，源于你自身境界的提升，源于你对‘光’之本质理解的深化。而非技巧的堆砌。”

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道：“你的问题，不在于方法拙劣，而在于……你的‘源’，似乎被什么东西遮蔽了。你感知到的，只是它透过缝隙泄露出的微光。”

“源？遮蔽？”江颜心中巨震。这难道就是指他体内的“杂质”或者说……那道封印？

程清眠没有再多做解释，他重新转回头，恢复了之前的静默，仿佛刚才那番指点只是兴之所至，与他无关。

宿舍里再次安静下来。

但江颜的心却无法平静。程清眠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眼前的迷雾。他一直试图从“术”的层面去解决问题，却忽略了“道”的根本。他的光，并非弱小，而是被禁锢了。他需要的，不是更精巧的驱动技巧，而是找到打开禁锢的钥匙，是真正去理解何为“光”！

他再次闭上眼睛，这一次，他没有急于去凝聚光晕，而是放松身心，摒弃所有杂念，只是纯粹地去“感受”。感受窗外洒落的月光，感受远处灯塔传来的微弱辉光，感受自身深处那一点微弱却永恒存在的“源”。

他不再试图去命令，去驱动，而是让自己的意识缓缓靠近，如同靠近一个沉睡的精灵，带着好奇，带着敬畏，试图去理解它的语言，它的呼吸。

渐渐地，一种奇妙的感应产生了。那一点“源”似乎微微跳动了一下，与他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他指尖再次浮现出光晕，这一次，光芒似乎比之前要……稳定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少了几分摇曳，多了几分沉静。

江颜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他睁开眼，看向窗边那个清冷的背影。

月光如水，将程清眠的身影勾勒成一幅孤绝的剪影。而他指尖那一点微光，在黑暗中执着地亮着，仿佛是对那番指点无声的回应。

两人一坐一立，一明一暗，隔着一室寂静，仿佛立于两个世界的边缘，却又因这微光与低语，产生了一种超越言语的、微妙的联系。

程清眠虽然没有回头，但那深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也映入了窗外那缕微光，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