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投映在圣魔法学院光洁的石板路上。程清眠走在前面，步伐依旧稳定，月白色的袍子在余晖中泛着清冷的光泽，仿佛刚才森林中的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只是拂过他衣角的一粒尘埃。

江颜跟在他身后，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影爪豹扑来的腥风、那瞬间凝结的冰冷墙壁、以及程清眠战斗时那精准而强大的姿态，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与那句“累赘”的评价交织在一起，让他心绪难平。

任务交接处设在实践大厅的偏殿。负责验收的是一位面带微笑的高年级学姐。当她看到程清眠递上的、用冰元素小心封存保持着活性的月影草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程清眠学弟，任务完成度优秀。”她熟练地记录着，然后看向跟在后面、显得有些局促的江颜，“江颜学弟，辛苦了。”

江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无从说起。任务几乎是程清眠独自完成的，他除了那个微不足道的发现和最后拖了后腿，几乎毫无贡献。

程清眠却在这时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采集地点是他发现的。”

学姐有些意外地看了江颜一眼，随即笑容更真诚了些：“哦？那很不错，观察力很敏锐嘛。”她在任务记录上又添了几笔。

江颜愣住了，看向程清眠。对方却已经转开了视线，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客观事实，与他本人无关。

“这是你们的任务报酬。”学姐将一个小布袋递给程清眠，里面装着几枚闪烁着微光的低级魔晶石，这是学院内部的通用货币。

程清眠看也没看，直接将整个布袋递向江颜。

江颜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这是你的，我……”

“平分。”程清眠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规则如此。”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似乎这只是遵循某种既定的、公平的准则，而非出于任何善意。江颜犹豫了一下，在那双深海般眸子的注视下，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布袋，感觉那几枚魔晶石沉甸甸的，硌在掌心。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程清眠转身便离开了偏殿，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江颜站在原地，握着那袋魔晶石，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程清眠的行为充满了矛盾：他救了他，却骂他累赘；他替他说明了贡献，却表现得毫不在意；他平分了报酬，态度却冰冷如霜。

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回到七零三宿舍，江颜发现程清眠已经回来了，正临窗而立，望着外面逐渐被暮色笼罩的学院。听到开门声，他并没有回头。

地上那道冰线早已融化，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但无形的界限依然清晰存在。

江颜默默地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将那小袋魔晶石小心地放进抽屉。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他忍不住又看向程清眠的背影。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那孤高冷漠的姿态，与森林中那个瞬间爆发出强大力量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谢谢。”两个字在江颜喉咙里滚了滚，最终还是低声说了出来。无论对方态度如何，救命之恩是事实。

程清眠的背影似乎僵硬了那么一瞬，极其细微，细微到江颜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他并没有回应，也没有转身，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化作了一尊冰冷的雕塑。

沉默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的沉默，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不再是纯粹的排斥和冰冷，而是夹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而又微妙的张力。仿佛那场共同经历的危险，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虽然未能打破冰层，却在深处激起了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江颜收回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这双手，在理论考试时能写下惊世骇俗的答案，在实践考核时却只能勉力凝聚微光，在危险来临时更是毫无用处。

“累赘”……

程清眠的话虽然刺耳，却戳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和无力。在这个以力量为尊的世界，没有实力，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障，更何谈尊严，何谈去寻找回家的路，探寻身世的秘密？

他不能永远依靠别人的救援，更不能永远活在“理论天才”的虚名和“下品光系”的阴影之下。

一种前所未有的变强的渴望，如同野火般在他心底燃烧起来。他需要力量，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不仅仅是那微弱的光，他要彻底理解它，掌控它，让它不再是被人轻视的“杂质”！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那本李晓给他的笔记，再次翻到关于精神力凝练和基础魔力引导的部分。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坚定。

窗边，程清眠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个在灯下埋头苦读的灰袍身影。少年紧蹙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他收回目光，深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

这个来自收容所、资质低劣、却有着古怪思维和莫名坚持的少年，似乎……并不像他最初认为的那样，仅仅是一个无用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