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别恋6

（6）

欧阳云和颜卿都对他高考录取绝望和放弃了，命运却让他阴错阳差考进颜卿的大学。原来欧阳云报考的农业大学最早和林业大学是一家。农业大学出了招生简章，但校舍还被部队占着，不能招生。教育部门就把考上农业大学的新生，都调拨到林业大学来了。又因为二次高考是恢复高考后的全国首次统考，国家决定扩大招生，欧阳云才成了大学生。欧阳云很惊讶命运的安排，非得让他和颜卿再次相逢。欧阳云很珍惜自己的初恋，但面对颜卿的聪明美丽智慧富足高雅纯净，他觉得自己一无所有，爱她就是对爱的亵渎。欧阳云不知道命运安排他们重逢是要成全他还是戏弄他。颜卿更惊讶。是齐疯子来信告诉她，欧阳云考进了她的这所大学，还告诉她，他跟欧阳云之间有一场巨大的争论，他是赢家。颜卿内心最敬重和感谢的就是欧阳云，也盼望好人好报，欧阳云也能够上大学。但知道欧阳云来到同一所大学，心里又忐忑不安起来。虽然最后的信写的多少有点势利眼，但从插队的农民到矿里成为工人，八年期间经历太多苦难和艰辛，自己从一个纯真少女，早已变成饱经风霜的大人。早就不相信世界上还有欧阳云这么单纯纯洁的人。当工人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不配接受他那纯洁无比的爱，有一种爱上他就像害了他一样的负罪感。多少也有点找个工人家庭东北人过一辈子的委屈。她觉得齐疯子出身名门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还一直说要帮助欧阳云追女朋友，一定能够理解她心中这份对欧阳云很难割舍也很难接受的感情。齐疯子来信说他完全理解，是个知识分子家出身的北京人都能理解，但欧阳云这种思维简单的东北人永远都不会理解。齐疯子信里告诉颜卿，他在美国有很多亲戚，可能不等毕业就要到美国发展去了。欧阳云刚到大学报道，颜卿就来看他，送他一些盥洗用品和板凳坐垫。欧阳云觉得颜卿心里还是有他的，让他好好洗洗，脱胎换骨，坐稳大学的板凳，好好学习，成就一番事业。颜卿问欧阳云跟齐疯子到底有什么争论？欧阳云一头雾水，想起齐疯子说跟颜卿同学的下场就是个郭瞎子。欧阳云告诉颜卿，我反驳他了，他才郭瞎子呢，他也戴着那么厚的眼镜。没过几天，欧阳云就感到自己来跟她做同学是极大错误，颜卿看来根本就不想跟他多接触。颜卿送来盥洗用品，含义是金盆洗手；送来坐垫，含义是一边呆着。欧阳云想到退学，想到转学，最后想到约上颜卿，爬到主楼最高处，一起跳下去来个一了百了。欧阳云想了一学期，门门功课都挂红。带工资上大学的欧阳云，没有奖学金，但也不缺钱花。他记得齐疯子说颜卿家贼拉有钱，就从来没问过她过的怎么样，却偶尔接济一下同年考上大学的弟弟。弟弟在爹妈身边上大学，也不缺钱花，就在地摊上给他买了好多植物学的书。欧阳云还有工厂里工友们的坚强后盾。几个老朋友都来信祝贺他考上大学，终于又跟颜卿在一起了。让他开销大就说话，绝对粮草充足。721大学的班长梁大姐也来信祝贺他，提到以后全国全矿区开会出差都见不到他这有才华的老同学，太遗憾了，但也祝贺他终于和女朋友大学重逢，祝福他有情人终成眷属。欧阳云叹了口气，哎，全地球都知道颜卿跟我是朋友，就她一个不想认我这朋友！同桌的老班长是中共党员，也带工资上大学。老班长就像家里的大哥，知道欧阳云的底细就跟他说，不靠谱，不靠谱，没有你们这样处朋友的。他老婆拖着三个还抹着鼻涕的小孩来探亲，他就有点支撑不住了。他跟欧阳云说，欧阳，借俩钱花花。-哎呀，你也不早说，我都瞎花了。就剩这20几块了，过几天工资就来了，都是你的！欧阳掏出口袋和书桌膛里所有的银子。-我给你打张借条吧。老班长认真地拿起纸笔。-借啊？算了！不要拉倒！他笑嘻嘻地一把推开老班长的纸和笔。但这大哥开班会时，却一点不客气，一本正经地说，欧阳云，你帮班里小弟弟写信写的那“遥拜父母，涕泪俱下！旧芦新舍，天上人间，学府森森，小子兢兢”写的太有才了。你肚子里有货就不往卷子上写是不是。你这样上大学，对得起你父母吗，对得起祖国吗！欧阳云不愠不恼地回答，我肚子里的货色真不能往卷子上写，除非判卷的是老天爷！听班长说欧阳云有才，班上的路燕同学就让欧阳云帮她做拆名字游戏。欧阳云信口胡说，你姓路是不。路，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路！那是爹妈给的，没什么好说的。但燕子却还可以说几句。燕子都有翅膀是不？孔雀不是也有翅膀吗，那就来个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吧。路燕很不高兴，说她这燕子可没孔雀那么大的个头，非让他给燕子找点好词说说。欧阳云想想说，嗯，“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和“旧时王侯门厅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几个词儿都不错，那是说你正想赶紧找个伴呢！同学们一阵窃笑，路燕脸一红，急忙说，尽瞎说，找好词，赶紧的！欧阳云搜肠刮肚一时没词儿了，差点就张口冒出个“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来，话到嘴边才改成，在漆黑的海面上有一道黑色的闪电，那就是路燕！路燕说他脑子短路了，哪有黑色的闪电。惹得全班哄堂大笑起来。欧阳云觉得自己脑袋可能真的短路了，还是齐疯子脑袋好使也真厉害，早就几次来信说过自己的下场就是郭瞎子。欧阳云来到大学，看到人是物非。有一种世事炎凉生不如死的莫名悲哀。-你集体户工厂走过，几生几死经历过，考上大学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难道来大学就是要走郭瞎子的路！欧阳云想着，悄悄捏紧了拳头，我要对命运说不！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