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别恋7

（7）

上大学后，欧阳云很少见到颜卿，偶尔见面也是客客气气。颜卿告诉欧阳云自己宿舍在哪里，让欧阳云去看看齐疯子的几封来信。欧阳云去过几次，看到齐疯子给颜卿信里提到的是，数理化各种功课都不在话下小菜一碟，上大学就是要痛痛快快地享受生活，要旅游要美食要出国，但没提到他的下场就是郭瞎子的事，也没提他是怎么帮他追女朋友的事。看看人家都在努力学习，想想自己来大学，却门门功课挂科，他就不想再看齐疯子的信，也不想再到颜卿那里去了。但他忍不住还想见到她，就在她生日那天去了她的寝室。颜卿从满屋子的欢声笑语中出来，要请他到屋子里坐坐，还问他有什么事。欧阳云想说祝你生日快乐，却没说出来，只好没话找话，拿俩月后要下去实习说事，提前来看看她有没有什么事。欧阳云想起在工厂时，颜卿跟他热火朝天学无线电、一起谈笑风生谈诗论词、一起复习冲击高考的日日夜夜。明知道是对牛弹琴她还拉手风琴让他听，过生日还要请他吃小饼吃牛羊肉，连钱包都送给了自己。现在她却客客气气拒人门外。欧阳云这时候想，不要说颜卿再端来他从不动一口的牛羊肉，就是拎来一水桶毒药，他都会一口灌下肚子。他心头一酸，一股凄苦悲凉顿时寒撤身骨。他觉得自己很可怜，很窝囊也很伤自尊。到了大学的第二年，欧阳云才真正找回自我。他想想颜卿在工厂也是那么矜持，心里有他没他都不会说。或许自己摊上的人儿这就这么个性格吧，还为她流过眼泪，自己要是说分手可能就会伤着她了。要是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那可有的苦吃呢！没办法，本来不该认识的人认识了，本来不该来的大学也来了。可能这就是自己的命！欧阳云想到是别人介绍颜卿跟自己交朋友的，尽管没有山盟海誓，他们也都是有约之人。反正自己在工厂时就说过爱她了，过去相处的也跟过山车似的，那就等她最后回复好了，哪怕等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又如何。欧阳云想到李白“长干行”里“长存报信柱，岂上望夫台”那句诗，自言自语，就算跟颜卿过一辈子有的苦头吃，那也是自己的命！就算颜卿不再是过去的颜卿，只要她没说分手，自己就要信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初恋到底！欧阳云用实验室的解剖刀划破手指，疼的他丝丝倒抽着凉气，在日记里用鲜血写下了“坚持到底”几个字。他叹口气跟自己说，这也是自己的命！欧阳云接到齐疯子信，又说他的下场就是一个郭瞎子，还让他帮着买一把手枪。欧阳云觉得齐疯子真的疯了，说他的下场是郭瞎子，不就是在说颜卿是工厂里广播员唐丽丽那种女流氓吗。可他给颜卿信里又夸奖她是才女什么的，显得很崇拜。欧阳云很生气，就回信告诉齐疯子再诬陷颜卿就绝交，不要再来信了。手枪买不着，真要有一把，也只会对准自己的胸口。来到大学跟颜卿的相处，已经把自己折磨得想死想活的。他也给颜卿写了一封信告诉她，上大学后，看到物是人非，你我都不是当年的你我了，无话可说，也荒废了很多学业，今后，要开始真正属于自己的大学生活了！颜卿回复了一封信，说她心依旧，四年很快就会过去，大家都要把心思用到学业上。欧阳云不明白她心依旧的是什么，也不想多想了。学习成绩倒是窜上去了。77-78两届一起开课的高等数学和数理统计，期末考试都拿到了第一名。全校英语竞赛，进入前五名。班上和系里的同学都把欧阳云当成学霸，拿他整理的笔记作考试复习大纲用。特别是那些看到卷子就发蒙的女生，都把欧阳云当成了救星。正在教室自习的欧阳云见到颜卿站在门口招手，吃了一惊。她放假要回家，借欧阳云英语竞赛奖品《新概念英语》，放假回家复习功课用。欧阳云放假没回家，跟着老师跑遍东北大小兴安岭做野外调查去了。植物学老师看到欧阳云最喜欢植物，也就特别喜欢这个学生，让他来帮着搞科研。他们野外调查最后一站来到大连。欧阳云因为独自一人到旅顺山区帮老师采集竹子标本，回来晚了，没能和大家一起去看大海。系花格格因为帮老师到鞍山采集千头柏树，也没赶上看海。别的同学都去老铁山，欧阳云就带着格格一起去看大海。他们租了泳衣来到海滨浴场，欧阳云怕格格游泳不行，还特意租了一个硕大的救生圈挎着。格格从小就是体操运动员，来大学也是校队的。班上聚会总穿着小巧的蒙古靴跳舞唱歌，也是系里明星一样的人物。欧阳云看她换上紧身游泳衣，就像一条美人鱼，全身小麦色皮肤更洋溢着的活泼的青春气息。欧阳云看看黑石礁的望夫石，助跑两步，一个箭步就窜上去。格格也助跑两步，跑到跟前却停下了，向上伸出了手。欧阳云铆足劲一提拉就把她拽了上来。劲太大了，格格一下子扑到他身上，他自己也差点闪下去。你才几斤几两啊，还运动员呢。你上来干啥，没看这叫望夫石吗。欧阳云嘲笑格格。格格却嘻嘻笑着说，你可别瞎扯了。给人路燕猜字还说人要走桃花运要处朋友了，让她回去连觉都睡不着了。你不是有才吗，快点给大海做个诗呗。欧阳云很喜欢班里路燕、格格这些女同学，想说什么，就像跟自己家里人一样张口就来，浑身都洋溢散发着活蹦乱跳的青春。但一听格格蹦出处朋友几个字，他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颜卿那客客气气不冷不热的样子，顿时再看大海就兴趣索然了。格格还在不停地催促着他，欧阳！快，快！作诗，赶紧的，大才子！欧阳云皱着眉头想了想自己的心事，脱口而出，无边大海我的泪；无际天涯扁舟路。潮起潮落大海竖起来了，隔天隔地一道厚重铁幕！…。格格呵呵笑着打断了他，打住，打住！我说喝了好几口海水怎么又苦又咸的，都是你的泪啊，可真多！欧阳云心不在焉地说，嗯，不光是泪，还有不少吐沫星子呢。格格推他一把大笑起来，真坏，还敢让我吃你口水！说！你那位吃了你多少口水，听说是动物系的。哈哈哈。跳下望夫石，格格十分兴奋。大喊一声，我来了，就扑进大海。她像条泥鳅那么灵活，变换着自由泳、蛙泳、豚泳、仰泳游向大海深处。欧阳云挎着救生圈，在后面撵都撵不上。格格乐极生悲，脚掌被蛤蜊壳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欧阳云费了好大事，才把格格翻到救生圈里。看到她满脚底板流血，心里一慌，抓起她的脚丫子就嘬了起来。格格使劲扑腾打水，溅他眼睛都睁不开了。欧阳云按住她的手脚说别乱动，污血不嘬出来会发炎。大海是看不成了，他搀着一瘸一拐的格格找医院去了。如果没有颜卿在心头，火热的夏天对于欧阳云该有多少诗情画意，该有多火热，该是多么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