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已经下地府了。
睁开眼睛之前我是这么想的,但透过眼皮却能看到无数五颜六色的闪电——可能是各种各样的义肢元件。眼睛慢慢的抬起了一条缝,却带着一丝痛,不知道是不是撕开了什么伤口,眼睛不知道为何酸涩起来了。
洪,她就在了我面前,穿着个睡衣,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到我的眼睛动了,就把自己的中指用嘴巴轻轻地吮了一下,沾染上了黑色的颜色后,就开始在我脑门上乱比划,我也不知道是在画什么。可能是一道彩虹,也可能是一顶王冠?这大概只有天知道。
眼睛却有一些模糊了,热的,可能是在流泪吧。
我就好像是挂腊肉一样挂在一个好像用来晾袜子的晾衣架上。旁边还有几个造型独特的机械臂,锯子呼啦啦地转着锯,看样子是想把我两肢黑乎乎粘成了一坨的义腿全部给锯下来。后边还有一个专门的机械臂,把我的铁尾巴提溜了起来。车上墙壁上散落着各种工具或者是金属边角料,空气里面有一股绣味,唯一的光源便是主梁上,带着裸露电线垂下来的灯管。地板与墙面有的是金属,有的是木头,还有一些复合材料。
旁边一个灰蓝色的圆顶安卓机器人在那里捣鼓着一根指挥棒,就好像是在指挥的乐队一样,它居然靠着那个指挥棒在指挥着那些机械臂作业。
窗外好像有光,往远处看,好像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包裹着一切,透过影子,暴露在太阳下面,终于露出了本来的样子。
那是一个地球——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那里是一个洪以前画过的一个地球,很卡通的一个东西。山城在那一幅画上,我跟她说过的洪都她也画上了,还有连绵的山脉以及大江大河。
这幅画很神奇,每当我,想要把这一幅画翻出来朝花夕拾的时候,我便一直找不到它,我无事时却经常会翻出来。
看来这里就是浅层意识之中了,这个视角,那我所在的地方大概就是云端城市。我的身体——也有可能是尸体大概躺在都城的某一个角落里面,但很大的可能我还活着,死去的人不会停留在浅层意识,融化在潜意识的宽广海洋中直到最后被遗忘才是一个死者最后的归宿。
“…嗯?”我怎么来云端城市了?更多的东西却思考不了,身体沉得好比是一块烂石头。想扭一扭脖子都做不到。耳朵里只能听得到钢锯尖锐摩擦的噪音。
可能是看到我还是有些迷迷糊糊了,也有可能是被门外的动静所打扰——她一直很敏感。在我的头上轻轻抹了一把之后,就一下子窜到我身后去了,嘀嘀咕咕的,不知道搞什么。
“hi,龚!好久不见!现在感觉怎么样?”只是看到一个鸟头壮汉抱着一口大箱子,用胳膊挤开了车间的大门,身穿着别扭的军装,挺拔的身材,响亮的嗓音以及跟随着他话语不断跳动在面门上的那一对白眉毛——一只黑不溜秋的乌鸦竟然还会有白色的眉毛。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海鸥——他的鸟喙微微发黄,眼睛一对黑眼圈,精神看上去就很饱满,他很少会抽烟,今天难得看到他点了一根挂在嘴边上,怀里抱着那个箱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铁玩意。
战死的鸟鸦士兵并不会真正的死亡——他们会在死亡的白驹过隙间,通过蓝色的太阳前往月亮城市。在下一次月亮升起之后,走进月亮城市广场中间的巨门,通过乌鸦人们与机器人特殊锻打的义肢再一次降临。现在的蓝色太阳停在了天上,在月亮城市的乌鸦们便不能去到云端城市。
但这对月亮城市的乌鸦们,反倒是庆幸的事——其中很大的一部分渐渐地鸟鸦选择留在的月亮城市。不愿意前往现实世界。他们中的一部分的思考方式仿佛真的变成了乌鸦,在这个浅层意识世界里面,他们也真的成为了乌鸦。
可能偶尔会涉足这片土地的外来者会吸引他们侧目,这个时候很多乌鸦又变成了乌鸦人,或是自己去云端城市当面寻找,或是去到外来者的梦境——他们真的会好奇。或者这样并不会显得他们太过于僵硬,又或是让他们不再变成乌鸦。
只不过这样的外来者一般都不会停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是最近云端城市因为大批量的战俘,让月亮城市大部分乌鸦又回到了乌鸦人的生活中去。这个时候的月亮城市比以往更加热闹。
“龚,瞧瞧你的身子,尤其是脸都被火给烤变形了——啊,当然这都是一些玩笑话,兄弟!希望你不要介意,”话说到一半,一只手把箱子给扛到肩上好腾出另一只手,进门前先把带着火星的烟头甩到了地上,用脚给压实在了泥土,然后再进到门里去。
那个灰蓝色的安卓机器人,整个身体漂浮在半空中,他可能因为来人的鲁莽而有些生气——全身上下都很忙,1,2,3,4…4双金属质感的手臂——整整四双就好像是魔方一样在机器人的身体上不断转动着移动着位置,指挥棒在了手中,好比是蝴蝶穿花,周围的机器设备变得更加有节奏感。
门口两个矩型汽车人把箱子从白海鸥手上接过去,白海鸥便找了一个椅子,自个坐那了闭着眼睛在哪里养神,不一会儿,居然在这个嘈杂的环境里睡着了。留下的只是轻微的鼾声。
轻微的齿轮摩擦声与金属咯吱咯吱的作响缓慢作响——同时还有击锤的敲击声,清脆明亮,让人感觉是在山脊上行走。
先是将心肝脾胃一一理顺,又是将破破烂烂的皮肉用高分子材料给缝合好,然后便是用角磨机给打磨干净,将我这板正的身体,给推入了滚烫的水池之中。这便是浇筑。
等待着最后浇筑完成的时间里。
至此灰蓝色机器人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终于到了闲暇的时间,身体便不再漂浮,只用一只脚轻点地面,铁罐身体里居然还播放起了轻缓舒适的音乐,配合着他就像八音盒里面的人偶一样的翩翩起舞,从这一边,穿过那些庞大笨重的机器,又荡到了那一边,房间里的每一个螺丝都好像在发出,同样的节奏。手中的指挥棒并没有停止。
它一会儿像狐狸,一会儿像锦鲤,一会儿又像白鹤,
“啊↑——它一直这样,[发财]——我们的心灵焊工,平常的时候还好,这种发瘟的情况也就偶尔发生。”
刚刚还睡在椅子上的白海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一边打着哈欠,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计划表,挠了挠头接着说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被洪从不知道哪里拖过来的时候,哪个样子,我跟褐雀真是吓了一跳——没有见过一个人的意识会变得如此散乱,还好[发财]手段高超,这才过去一周就好的差不多了!不过,现实世界里的你伤还没好,醒来的时候小心一点。那——看起来是没什么大事了,我还有工作要忙,先一步撤了,龚理!你要有什么事就找[发财],这个机器人虽然不会说话但很善良,你要有事就找它,它会帮你解决的,唉啊↓——”又是一个哈欠,他背对着我摆了摆手,
[发财]可能是在应和着把白海鸥的夸赞,转得跟陀螺一样,播放的曲目更是变成了激昂的小曲,机器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丝毫不在意房间里还躺着一个病号。
“回见。”白海鸥点了只烟,不一会就跑没影了。
在锅里的我可能是要熟了,身体被一层一层的气泡包裹,人却没有窒息感——毕竟不是日常的现实生活,现实生活大概率除了后现代主义的影响下一群抽象的一批以及古代一些耍戏法卖狗皮膏药的江湖骗子外,铁锅炖自己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很低——但如果你拉高了这个距离,可能是太闲了导致的,我的建议是找一个班上。
洪不说话,就这么平淡的趴在锅的边缘拿手指戳我的头,看能不能把在水里面把我摁下去一点,这个手法,我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在涮火锅?
慢慢的气泡越来越浓,又变成了五颜六色的闪电纹路,我便明白我大抵是醒过来了,我想要睁开双眼,拥抱光明,但眼瞳却完全睁不开,耳朵里面慢慢听清楚了,哀痛低沉的惨叫与人们低沉的耳语声还有抽噎的声音,这里应该是一家医院,我说不出话来,身体更是动弹不得,数五技能绷带好像是把我捆成了粽子一样。手比还连着点滴,针管貌似是直接扎在手腕上的。冰冷的药水穿过身体的感觉在这个无情的冬天,变得越发的明显起来。
我有一些窘迫与恐惧,我的面部是被烧烂了吗?脑袋刺痛的感觉,更是将这份恐惧给放大了。我无法喊出来。我的每一寸骨头都好像痛了起来。
但还好洪的那一双手握住了,我因为打点滴而冰冷的小臂。
她没有说话。但听着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
她慢慢地捧住了我的脑袋,给我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吻。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