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数模竞赛培训班最后一天培训,下午两点,任孜终于上完了他的最后一节课。
和他同时入选的其他几个同学如释负重般快乐地收拾起书包,恨不得立马就冲出教室享受他们只剩下两天的假期。
“任神,明天一起出去玩不?”
“明天我要做学校作业。”
孩子们听任孜这话又是哀嚎起来。这课只是额外的培训,学校里的作业他们照样还是要做的。
不过任孜早就把作业写完了,做作业不过是他拒绝的借口罢了。
任孜虽然寡言,看起来很冷漠,但他很想和同学们一块出去嗨皮的,尤其是在闷在教室里整整四天都在埋头苦学之后。他不是那能忍得住寂寞的人,脑袋里早早地就把假期玩耍规划列得一清二楚。
哪知今早爸妈往他心里泼了一盆凉水。
他被家里人禁足了,放学就要回家哪都不许去了。而任孜也因为父母没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而生气了一整天。
他的生气方式不过是不跟任何人说话,但他平时也不和人说话,所以根本没人发现他在闹情绪。
任孜像往常一样稳稳当当地把书包包好,然后稳稳当当地走出教室。表情看起来与平常无样但内心早已碎成玻璃渣。
呜呜呜为什么不让我出去玩——
…
“这些题呢,你在家里每天做一些。最近最好别出门了啊。”
邹然把他印的那一大沓卷子一页一页翻开给黎俍展示,从基础的运算一点点上难度,每个板块每个题型都整合得清清楚楚。
这排版怎么给人一种很想做的感觉。
黎俍看着邹然一页一页地讲怎么去做题,内心不免感动起来。
这小邹老师正经起来还挺靠谱的。
“这哪是给我吃小灶啊,这是让我吃大灶啊!”
“跟我攀上关系算你有福了——”
邹然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看你那小身板也背不动,我先给你收着。”他把那沓卷子又塞回了自己的斜挎包里。
“不过我要先把学校里的作业写完,明天我还和同学约了出去玩的!小邹老师的卷子我以后再做吧。”
黎俍在心里打好了算盘,明天她不用接送任孜上学,自己早就想去河西那边的悬亭湖逛逛了,正好前桌家在那里,两个小女生放假前便约了一起去玩。
哪知邹然听完黎俍开开心心地憧憬自己明天的出游后,表情竟是非常严肃。
“没人劝你别去吗?”
“啊?为什么。”
邹然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似乎在想用什么方式解释黎俍能听懂。
“嗯,不安全。”
这说了跟没说似的。
黎俍挑了挑眉毛面露质疑之色,偶然间看了眼手表。
她忘接任孜了!!
…
匆匆忙忙跑回学助楼的时候,黎俍看见任孜一动不动地站在玻璃大门边上,风吹得他头发乱飞,身上的大衬衫也是窝了一层一层的褶子。
“任孜看起来好像生气了哦。”
邹然也跟着过来了,住在同一个街区很多年,他与任孜早就认识并更为熟识,看着任孜和风较劲儿的小模样便知道他闹大情绪了。
可不得闹情绪吗,爸妈不让他出门,表姐还迟到了十分钟。
任孜听见黎俍在叫他,但他堵气地不回应,瞪着脚下的台阶呆若木鸡。
“原谅黎俍同学吧,她和我唠嗑忘记时间了。”邹然最喜欢看小孩子生闷气的模样了,但任孜生气不哭不闹什么话也不说,反而无聊极了。
“然然哥?”
任孜听到邹然的声音,这才把倔强的小脑袋瓜抬起来。
“还得我哄管用啊。”邹然指着小任孜冲着黎俍挑衅一般的笑。黎俍见任孜被哄好了,也顺势道了歉,她和邹然俩人一人架着任孜一条胳膊把这大神给请走了。
…
邹然本是干心医科大学的学生,这两年搞什么干心大清剿,干心那边闹得鸡飞狗跳的,干心医科大的中医院系便由亘中大承接了,邹然也正好回到家乡来上学。
窜校来的学生不过是临时生,学校不给安排宿舍,邹然本来和几个同学在亘中大边上合租一个公寓,但眼瞅着放假了,他还要搬回叔叔的店里。
钧叔“同商和事”店铺那二楼便是邹然住的地方。
这是在回家路上黎俍从邹然口中了解到的。
黎俍本以为那些大了自己五六岁的人和自己没什么共同话题呢,不过这小邹老师讲起日常来倒还挺随和,全然没有他站在讲台上时带给自己的压迫感了。
眼见着三人走到店铺一条街了,突然街边有一个穿着睡衣裙的小女孩蛮牛般向他们冲过来。
女孩冲过来便给了邹然肚子一脑袋,邹然“诶呦”一声,掐着她的两个胳肢窝抱了起来。
是邹三七!
三七和小邹老师应该是——表兄妹的关系?
“你怎么乱跑呢?”
邹三七在邹然手里还乱踢乱打挣扎着要下来呢,钧叔随后也出现在众人眼前。
“诶呦,让你们见笑了。”
见黎俍和任孜也在,钧叔挠了挠他炸毛的头发,“非要出来玩,我没允许,三七这孩子跑出来了。”
“为什么不让她出来玩呢?”任孜一路没说话,这时候却是主动发问了,同样被禁足的他试图从钧叔口中找出答案。
“这不担心你们安危嘛——”
还是一样含糊的回答,黎俍和任孜互相瞅了一眼,这明显不是能让人信服的解释。
“其实本来也是要去找你们的,你们爸爸妈妈被紧急工作调过去了,先进屋来来…”
钧叔从邹然手里把三七接过来,随后又招呼孩子们进店。
…
…
几人都挤进了同商和事小小的铺子里,跟着钧叔走到里屋,推开窄门,里面竟是居家的布置,不过也堆了许多箱的仓储货物。
邹三七偷跑出去不成,蹲坐着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一个大箱子边上郁闷;邹然把他从学校带回来的行李往楼上送了;钧叔从墙边提来个折叠桌,放在中间宽敞的位置展开……
“你们家长要我看着你们学习。”“啊——”
一听这话,黎俍和任孜的脸都耷拉下来了,俩人上午刚才上完课,呼吸了没一会儿的新鲜空气又要被困在窄窄小小的地方啃书本,苦啊!
大人们总觉得孩子不懂,禁足他们也不告诉真相,用一句好好学习打发他们了事。
黎俍和任孜的父母不是在自卫局工作就是在政府里做事,被紧急召去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大人们遮遮掩掩含含糊糊的态度让两个孩子十分不满。
邹然正好从楼上下来了,看见两个孩子盯着眼前的折叠桌都嘟囔着个嘴,寻思着一直隐瞒下去也不是问题。
“衡教徒在斗獬活跃起来了,还发了一些布告……”“别当着孩子面说这些!”
邹然话没说完便被钧叔呛了回去。
衡教黎俍略有耳闻,是一个极端的邪教组织,大人们谈起这个组织脸色都会大变。
“原因也和你们说喽,乖乖在家不要出门的好。”邹然明显还要再说什么,但也只是摊了摊手。
黎俍和任孜得知了真相,对禁足他们的这件事也多少释然了。
他们不知道衡教徒有多么可怕,不过大人们反映这么激烈——只好乖乖听话咯。
不过他们还是不想写作业——
…
突然,外屋传来一个沙哑但响亮的声音。
“我要买东西——!”
刚刚大家都在里屋,没人看店了。
黎俍心想这可是逃避学习的好方法,想着便拽着任孜要去迎接客人。
哪想任孜脚蹬着地死活不去。
“怎么?你想在这死趴趴地学习啊?”
任孜疯狂摇头还是不肯去。
“我要买东西?店里老板不在吗?!”
那个声音再度传了进来。
…
黎俍见到客人才知道任孜为什么不肯出面了。
来的人正是那个大卷卷头女生——时若。
时若同时也认出黎俍来了。
“你是进错班级的那个?这是你家的店?”
啊,往事不堪回首!黎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只是和店主一家熟悉。
“这不时若同学吗?”“老师好——”
邹然闻声也出来了。
对哦,时若也是邹然课后班的学生来着。
时若是来买笔记本的,她精挑细选了几本封面好看的本子,在邹然那里结了款,而邹然此时明显哪壶不开提哪壶。
“任孜怎么不出来啊?”邹然转头冲着里屋喊道。
黎俍站在一边憋不住笑,她眼见着时若那卷卷蓬蓬的头发像炸毛一样支棱起来。
“任孜,你同学来了哦。”
黎俍也火上浇油,这种挑逗闷闷表弟的感觉真不错。
任孜慢吞吞从里屋走出来了,他站在和时若隔着一个平台架的位置,远远地望着她。
黎俍有一种大战即将打响的感觉。
店铺里莫名其妙的安静了,就连邹然也息了声,发现了什么般笑眯眯地打量着两个人。
任孜和时若互相盯着,沉默了几秒……
“矮冬瓜!!!”
“野蛮猴!!!”
时若转身就跑出店铺了,留下脑袋气得发热的任孜在店里咬牙切齿。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邹然乐呵呵的,一点也不为自己挑起了争端而愧疚。
任孜把嘴一撅,跑回里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