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很久以前写的了,二改发一下
*我觉得小高可以去给止痛眼药水做广告/喂喂喂!!
“他怕一碰,梦就碎了。”
——题记
“铮——”
高渐离将竹尺轻轻一扣,于是银弦在指腹下震颤着,回荡着旷渺琴音。似哀鸿泣血,如悲雁浙一。恍然间他看到帷帐翻飞起来,咸阳宫外正当晴空万里,明光照进来,却死一般苍白。
或许他早就瞎了呢?
或许他早就死了呢?
或在无数个昏暗明亮的月夜浓夜,他趴在那人为他作的琴谱上倚在冰凉的木棂边,战栗着摩挲过自己最珍爱的筑弦长抚着挚友留下来的长剑,指尖划过那一抹寒光,隘慑剜心,泣至不能自已,眼眶滚烫翻涌着疼痛,却又不可阻亦无力阻地落下泪来。
升腾滚滚白烟的木炭被连同那简陋铜盆一起粗暴地踢过来,被秦兵束缚着,只能仍由浓烟生生将一双剪水秋瞳灼至不堪入目,血泪痕痕,剧痛深深刺入骨髓间,至今仍与其一同缠绵相绞着。
眼睛好疼……
疼、疼、疼、疼、疼……
腕上还戴着沉重的镣铐,修长白皙的手再也握不住竹尺。
“荆卿……”
泉下,你不会再想听我击筑了罢。
疼,眼尾泪涌,一点一滴滚烫地,在秦宫冰冷如铁的地面溅碎了。
疼。
如被没在水底,不知该向何处去汲取一点点水面上的空隙,低气压挤压着,不给他喘息的空隙。
“荆卿……”
泉下,你不会再想当年燕市了罢。
他痴而昏地肆意在眼前编造荆轲的身影,怀里的筑滑落,他极力忍压着目中的疼痛,透过就要湿遍视线的血色去看那个因眼的昏沉也模糊不堪的荆轲,遍布疤痕残血的手迷茫地去捞,可最后亦只是怀了一抱虚无。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荆卿…………”
荆卿……
好疼。
如此混乱又痛苦不堪的神思只将他束缚得更紧了,不见形的细线深深嵌入血肉间。
为何、为何……
他茫然又无措地回忆着,失去了眼前能见的,好像也把他正常清醒思考的权利也一并掐断了。
眼前明昏闪烁着,像他在忍泪时不可自控的眨眼,又像是谁极力地、也难受地要去掐断他的渴求。
当初为何……
为何、为何?来了秦宫、到如此。何时、何地……怎么?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何时该死,会否在泉下见到荆轲——荆卿是早早转生,亦或流连黄泉?若是尚在黄泉,他会否来见……
故人何在?故人何在?
连他最后一条退路都断了。
高渐离合眼,彻底溺落进慢无穷尽的谷渊,仍由黑暗将指尖与倒流向上的血泪也一并淹没。
……
“……渐离…”
高渐离猛然睁眼,那翻飞帷帘外分明的,正是荆轲孑然而立,向他不可置信半伸出手。
那身影一如往昔,孤清而深浓。此刻他身后的天光交织模糊着成白茫茫的一片,紫底的披风被风拽出去好远,整个犹如凝夜紫直插白云天,昏暮秋碎进映雪池,黑与白融溶叠迭着,强烈的、两个最直接的颜色灼得高渐离眼底又是一片翻腾的剧痛。
“荆卿—……”
荆轲伸出的手一直僵在半空间,不敢去碰他。
高渐离也只是跪坐在床榻上,不知身下的被褥已经被连连的滴泪打湿。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伸手似捞月般去捞,还是牵出一个难看无比的笑?
他看着荆轲的眼叩问着,荆轲也看着他不敢问。
不敢问吗?还是阴阳的界线隔在了他视线触及他心底的尽处。
他这样想,身下的被褥便湿的愈发厉害了。甚至两人之间的空气太过沉寂,他听到了自己心脏揪紧和眼泪敲下的声音。荆轲看他泪落得愈发烈了,不由得心窝也跟着抽疼。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渐离……怎的?”
他慢慢走近,足尖落地再到放下足跟的动作放得无比轻,似怕惊了高渐离。他慢慢伸手,柔声安慰:“没事、没事。”其实也害怕着,与对方接触的一刹,所有都化成齑粉几捧,成了一点如七年前一样的经历,变成了记忆慢慢溶在河里。
高渐离不敢回应他伸来的手,好怕指尖甫一碰触,倒影就碎了。
碎成了一滩化开来的,水里的月,天间的雾。
荆轲看出了他的悲源,嘴角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随后歪了下头,笑开来:“没事的、没事的。”随后膝盖跪上床沿,手向下摸去,寻到了高渐离的手,继而牵了起来,轻轻扣住。
十指交错的一瞬,荆轲叹了一声。
他明明感觉到了,那人在碰到他时猛地一颤。荆轲也不控自己地湿了眼尾,他继续道:“你瞧,我说没事罢。”
高渐离不敢看他的眼睛,就轻轻唤他:“荆卿、荆卿……”
荆轲应他:“如何?”
“莫走、莫走…”高渐离害怕允许观看世间的时限会破,于是再次合上双目,侧过头去。
荆轲默然片刻,俯下身去,吻了高渐离脸侧。
高渐离本以为自己会洪水决堤一般崩溃地哭起来,可是没有。
他只是心酸一下,微微直起了上半身,另一只手轻轻环住了荆轲的背,下巴缓缓搁在他肩上。
就如此,似抱而非抱,若即若离的姿势。
荆轲亦不敢收紧五指,他清楚地感觉到披风在渐渐轻下来——不是滑落肩头,而是正在被高渐离的记忆抹除。
痛到极处了,他慢慢忘记一些事情,换了几分安宁。
荆轲在化作咸阳宫照进高渐离梦里最后的一缕光前,再次吻他耳畔。
他说渐离,不忘。
莫忘啊、莫忘啊。
……
高渐离再次,再次茫茫然地睁眼时,眼前依旧是一片昏黑。
“醒了?”耳畔秦兵冷道,“醒了就早点把药喝了。”
他茫然起身,在地上摸索,渴望找到自己的筑。
“别找了。先赶紧把药喝了。”
这才觉额头的滚烫与四肢百骸的冰冷奔涌而来,喉间疼如吞过刀刃——眼亦是。
苦涩的药汤下喉,像是鸩酒。
他不久前才被嬴政夺去了双眼,身体不支,大病一场,高烧不退。
在初失双目之际,他终于又梦到了荆轲。回忆之时,眼前的昏黑慢慢被模糊的梦忆代替,高渐离迟迟痴痴地回忆着,那些零零碎碎的痛苦的梦,忽而笑了。像什么濒死折翼雀望向苍穹的最后一眼。
目盲了,便能肆意地将拼凑起来的记忆涂上去罢。
第二日清晨,本该久久奏在咸阳宫的曲子骤而断了。
残玉飞溅,落在咸阳宫映射着天光的地上,都碎去了。
碎尽,便溶去了,不忘了。
-END-
注:原题:《永恒》
等等我要说两句:
我不知道我在写什么()
我知道会有人没看懂的()是这样的,这篇是高渐离的一个梦境(对,后来也破了),因为在梦里,所以他所有的迷茫委屈痛苦挣扎都会被放大,但是因为在梦里所以没有办法去思考,游离的脑细胞(你生物课听了没)想到哪是哪,所以环境也是突然凉了突然暗了突然出现一个荆卿突然出现//床///这样。他会一时忘记自己的来路,忘记自己是否目盲,忘记自己是否尚在人间,忘记自己是否忘记荆轲(←这句怎么这么抽象哈哈)。荆轲的抹去,其实是他在梦里再一次想起来了荆轲,想起来了荆轲,便会再慢慢想起来“啊、荆卿已经走了七年了……”
他疼啊,所以想解脱,可是忘了,如何、为何(←对,还是因为在梦里)。
最后一句“渐离,不忘”一开始我想写“我不忘”,算是对前文高渐离害怕荆轲不愿与他泉下相见的回应,但我思考了一下,决定省略主语,于是荆轲不忘,渐离不忘,沧海世间也不忘矣。
是的,这就是我微信头像那个“荆卿、我眼睛、好疼”的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