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妈妈应声退下,脚步轻悄,仿佛融入了寿安堂深夜的静谧之中。
老太太闭目养神,手指不紧不慢地捻着那串乌沉沉的佛珠,珠子碰撞间发出细微的声响,如同她此刻的心跳,沉稳而有节律。
她在等。
等一个机会,也等一个人。
华儿虽然对她也孝顺,可平时还是十分惦记着大娘子,这让老太太十分不满。
还是养个没娘的孩子安心些。
以后她在这这个盛府也不会陷入到无人帮衬的局面。
希望那位是个识趣儿的才好!
夜色渐深,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敲了三下,已是子时。
房妈妈引着一个身影悄然入内,来人身形纤弱,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衣衫,低眉顺眼,正是卫恕意。
卫恕意给老太太请安。
她盈盈一拜,声音细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在这座深宅大院里,她就像一株不起眼的兰草,被风雨欺凌,却始终未曾折断。
她清楚,深夜被老太太传唤,绝非小事。
这寿安堂,是整个盛府的定海神针,也是她这种无依无靠的妾室轻易不敢踏足的禁地。
盛老太太坐吧。
盛老太太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房妈妈搬来一个绣墩,卫恕意迟疑了一下,只挨着边坐了半个臀部,姿态谦卑到了骨子里。
室内一片沉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开一朵灯花,发出“噼啪”的轻响。
卫恕意紧张地绞着衣角,她不知道老太太的来意,心中忐忑不安,只能垂着头,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许久,老太太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
盛老太太你进门多少年了?
卫恕意一愣,连忙答道:
卫恕意回老太太的话,妾进门已有七年了。
盛老太太七年……
老太太重复了一句,像是叹息。
盛老太太紘儿待你如何?
这个问题更让卫恕意摸不着头脑,她小心翼翼地措辞:
卫恕意主君……主君待妾很好。
盛老太太好?
老太太终于睁开了眼,那双清明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看进卫恕意的眼底。
盛老太太好到让你和明丫头在这府里过着时常被欺负的日子?好到让你有孕在身,身边除了小蝶一人无人可用,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字字句句,如针一般扎在卫恕意心上。
她脸色一白,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眶瞬间就红了。
这些委屈,她从不敢对人言。
而她跟盛紘走到这个地步,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当初要不是爹爹重病,她也不会沦落到给人做妾的地步!
可本以为自己能坦然接受做妾的生活,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答应大娘子。
可临到头了,她却发现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简单。
她根本做不到像林噙霜那样讨好主君,也不愿意曲意迎合。
所以,即使自己长得不错,也没留住盛紘多长时间。
没了主君的宠爱,这日子实在难捱。
而大娘子看自己不得用,对她也没了照顾。
林噙霜势大,她只能退,只能忍,只求能护着女儿平安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