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心赧意

在水灵泊见到那个只在梦境里浮现的背影的那一刻，脚下裹了层层土壤和水泥的地壳像发生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地震。他下意识想要回避的想法有如蜉蝣撼树，一点也敌不过内心深处对王默的思念。

他一步一步地往风林之下的小椅旁走，努力地调整着难以沉着的音调，说出口时，水灵泊的心像剧烈迸动的血色朝阳，滚烫而略及全身腹地。太灿烂而又浮光掠影的光景，往往都会在某个令人遗憾的瞬间消逝。水灵泊难以承受这股无名的遗憾，只能在遗憾到来之前竭力抓住自己所希冀的。

那双有如小鹿般灵动的眼睛，只与水灵泊像蜻蜓贴水一样轻轻地交汇了一瞬的目光就迅速离开，少女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漠然的、留给水灵泊一个长久而冷漠的身影。

就好像有什么锥子、尖刀对着他的心口捅了下去一样。水灵泊一贯是受伤成了习惯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在这样的细微之处感觉到难以忍受的寂寥。哪怕那样的痛楚只是像蝉翼般轻薄，但也还是因为带来痛楚的人久久不散。

王默一言不发，别过脸后一直用手捂着。她在抗拒他。

他更进一步，走到王默所坐着的座椅后边，伸出左手按住了她起伏不定的肩膀。水灵泊竭力按捺着因为焦急而不好控制的力道，他并不想伤害到王默，也不愿意让她对自己心生防备。

别躲开我，默默。水灵泊在心中默然无声地念着那个久久徘徊于心口的名字，像是被雪水浇过一般，凉得透彻。别讨厌我，我不愿意失去那些美好的曾经。水灵泊缓了缓神息，冷白的指尖因为发力而像要渗血，他不想吓到王默，组织好的话语在说出口时却变了味道。

“……不愿意见到我吗？默默。”

空气仍在发凉，四周寂静得像被清水掠及了，沾湿了身体，把闷在心口的情绪都洗得明净。秋末了就是冬季，把他本就难以暖热的身体冻得坚冰。只是此刻，水灵泊不需要等到冬天就能感受到冰冻的寒冷了。

他抬起手，隔着一层模糊的空气作墙壁，虚影与少女掩盖的脸颊仅一指之隔。

“哈——啊啾！”

就在水灵泊伸出的手将要触及到王默的脸颊时，她的头颅剧烈抖了一下，终于把卡在鼻腔之间的哈欠打了出去。

两个人一时都怔在原地，不知道该做怎样的反应。尤其是王默，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不见光。

“抱歉啊水哥哥，我觉得在你面前打哈欠不太好，但是刚刚实在忍不住。还有，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王默还捂着脸闷声说话，很快就接到了水灵泊递来的面巾纸。

水灵泊还拿着半包纸巾，面上恢复了一派的和煦：“是这样啊。”他走到了王默的身旁的椅子坐下，眉目像墨染的画一般，在言语间牵动着说不出的温情：“我还以为，你是不希望见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