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内,皇帝和如懿同样对坐用膳,气氛却冷了些。
皇帝不时用目光瞟着如懿,如懿却只是低头不语。皇帝沉吟片刻,终是开口说:“如懿,你难道是为文常在的事怨恨朕?”
如懿轻轻啜饮一碗鸡汤,听见皇帝这句话,只觉得心酸到好笑。
难道是为文常在的事怨恨,难道……为这件事怨恨,是不该到了他可以用“难道”这个词来质问的地步的。
她抿了抿嘴,终究还是忍不住酸楚,说:“臣妾怎么敢。”
皇帝道:“那几日,朕的确是宠文常在有些过分。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她言笑晏晏,便觉得同她讲经论道、红袖添香是件很自在的事。”
如懿勉强扯动嘴角,扯不动,便索性不去伪装,撇了撇嘴说:“皇上和这些年轻的妹妹们在一起,自然是自在的。”
“朕不是那种贪好美色的人。”皇帝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又悄悄拉她的袖子,“何况若真论起美色来,文常在怎么比得过你。”
如懿因这句话而冲淡了心里的醋意,嘴角扯得动了,却不肯就这样松缓面容,把袖子从他手里拽出来,依旧生硬道:“纵然不够美,年轻水灵、温柔体贴,也是臣妾难以比拟的。”
“你这句话倒也不错。”
两人相处日久,皇帝怎会看不出如懿心中有所松动,便凑上去在她鼻子上刮一下:“宫里这么多人,唯有你总是时时地让人气一气、恼一恼。可是气过了,恼过了,又总觉得比气恼之前更离不开你。如懿啊,朕知道,有时候朕的确过分了些,你呢,气恼归气恼,不要老是气下去,差不多了,就给朕个笑脸,好不好?”
如懿嘴角的笑影一闪即逝,拉着皇帝的手,叹一口气,又说:“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说到底,今时今日的闷气,都是当年就定下的。”
皇帝听她如此说,不免心中愧疚,忙揽她入怀:“朕当年就说过,必不会做裴少俊,也不会让你做被负的李千金,如懿,你只管放心,朕是天子,绝不会食言而肥。”
如懿听到“放心”二字,心彻底软和成一片春水,倚着皇帝肩膀,笑着说:“前几天臣妾和皇上说不喜欢姜夔的词,是假的。姜夔的词,终究是好。鸳鸯独宿何曾惯,化作西楼一缕云……臣妾这几日,真真是被这句词说中了。”
皇帝笑道:“今日不必管姜夔,朕陪着你,绝不叫你鸳鸯独宿。”
二人用膳罢,惢心带着小宫女进来收拾盘盏,见如懿和皇帝携手进了寝殿,彼此情意浓浓,心中大石落地,也就不出声打搅。
进忠陪着李玉站在殿外,将殿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第二日轮值下来,便悄悄去了永寿宫,将这些话告诉了嬿婉。
嬿婉躺在榻上,抱着一只手炉取暖,手炉外垫了层狐皮,赤褐色的毛软乎乎,像小婴儿的头发。有这么层皮子,把下巴垫在上头,也不会觉得手炉太烫。嬿婉便把下巴抵在手炉上,闭着眼,感受那毛乎乎的触感。
就像曾经,把永琰抱在怀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