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确认离开男孩的视线后,Herobrine当即闻了闻自己的手臂。
“Ceris……我,呃,没有很臭吧?”
Ceris一时语塞,她很认真地吸了吸鼻子,随后点评:“啊,没有吧,我没闻到味儿。”
他又把手臂转过去,将信将疑地验证着。
“那个男孩可能是专门狩猎亡灵的,他所复制的全是银刀,对付人类笨拙又脆弱,但对付畏惧银的魑或亡灵就很合适。”Ceris说。
“所以他敏感一点。”他如释重负般停止了嗅闻。
太阳似一匹年迈的马,垂着头走过无边的天穹。它注视海滩,两个黑色身影踩在玻璃般的海水中行走。
“感觉比在船上还糟。”Ceris的双脚因为长期浸泡在海水中,已经麻木如一块冰冷的蛞蝓,短暂又细碎的刺痒不时刺激着她,催促她快点到达干燥的地面。
“海滩真的很大。”Herobrine眯起眼,远方躺着广阔如天空的海平面,没有一点陆地的迹象。他有些恼火,但没有任何解决办法。他不熟悉地表,他无法通过传送直接离开海滩。
从离开下界起,他们已经在海水中度过了近两天一夜。他们必须尽快赶路,在饥饿或脱水夺走他们的生命前到达真正的陆地。
此外,Herobrine还有一个目的地,一个自私的心愿。“浅海暝暝,楼阁隐隐”,这首渔歌并非因好玩或顺口而编造。在海滩中心,高悬着卵形的空中楼阁,相传它因存留归虚神给世界的遗物,成为了传说中的化神之地。据男孩所说,只需稍稍偏离中转站的方向便可到达。
他要化神,站在与Notch更近一层的邪神的阶梯,完成对正神的狩猎。就算他只是不配位于正神之列的邪神也没关系,神就是神,再怎么被贬低也无法让其力量受什么损害。何况上神Glodt是正神战力的巅峰,六翼神中最强大的存在,与他的一战虽然落败,但那毕竟是创世神的功劳。
创世神,能永远看护着祂们吗?
据他所知,三大创世神中,影族始祖终神在世界成形之际便已经消亡,只留下微弱的遗志掌管世间秩序,龙神归虚亦在一场变故后消失,早在几百年前,唯一一个仍在掌管世界的创世神开蛮,也已经步入衰亡。祂的陨落只是时间问题。
他咧开嘴,冷笑起来。
“Herobrine?你傻笑什么?”Ceris的声音冷不防从一边飘过来。
傻笑?Herobrine眉头一皱,面部的肌肉很不悦地抽了抽。
“你这话,简直和那个人类一样不讨喜。”
“开个玩笑,”她说,“所以你刚才在笑什么?”
“地表很美。”他回。
“嗯。”Ceris看出他在敷衍,也不打算强行将无趣的对话继续下去。她用指肚擦拭手中的小玻璃瓶,直至它闪闪发亮。这里面,装着她的朋友。
“Lupo……”她轻声唤着那只小狼的名字,那瓶浅浅的骨血里似乎漂浮着她过往所有没能抓住的人。这是一种不公平的赎罪,只有她自己知道。
“你说过,可以帮我复活他,还记得吧?到时候我或许能介绍你俩认识。”
Herobrine眨眨眼,他当然记得这个承诺。可是,他也记得……
“Ceris,关于你的朋友……”他的话语顿了顿。他在试探她的态度。
Ceris紧盯着脚下的海水,瀑布般的紫发挡住她的脸和可怖的空荡荡的眼窝,Herobrine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可以听见她的声音从头发另一边传来。
“说吧。”
Ceris固执地将目光固定在水面上,一声不吭。
“你觉得,他有多少是兽人?”
“不知道,我都不是兽人。但从外表看,他完全是只愚蠢的狼崽不是吗?”
“听我说,Ceris,”Herobrine用手指扯玩着缠在手臂上的丝绸,听说人在澄清过错时是不敢看向对方的,他不清楚自己的行为是否与之相符。
“还记得我们的初次见面吗?你用魔法攻击了我,而我则靠他的一条手臂……许愿,抽空了你魔法中用于伤害的部分。”
Ceris固执地将目光固定在水面上,一声不吭。
“许愿,你不觉得……”
“你是执掌者,不是吗?你有许愿的权力的。”
“不,”他喉结上下蠕动一下,咽了咽口水,“我没有那个能力。只有祈祷者才能求得愿望成真。”
Ceris握紧那个小瓶,里面的骨血颤抖了一下。
“那只小狼不是什么被遗弃的狼王之子,他是狼族制造的武器,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兽人的部分。他只是一只长了狼人外貌的祈祷者。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急切地想除掉他,甚至放任骨魑攻击他,”Ceris深吸一口气,“但话说回来,他死于骨魑,同样为魑的祈祷者怎么会遭到同类杀戮?而且他留下了骨血,狼的骨血,甚至还有尸体,魑怎么会有尸体呢?”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但他确实是两种东西的结合体。狼族的本意可能是希望他既有兽人的理智,又有魑的力量,这只则是另一个状况,狼与魑的争斗。”
“我观察过他,你出现之前,他确实像魑一样一度失去思考能力,而遇到你后,他身上更多狼的部分则展现出来,以致于骨魑无法辨别他,而他也留下了尸体。”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Ceris的声音颤抖了,但仍然很冷静,她反问,“是狼,又或是魑……有什么关系呢?他是我朋友。只要他回来,是哪个物种都无所谓。”
“他是魑。”
“我现在正走在一个亡灵身边。别担心这个问题,我和那些贵族不一样。”
“不是这个意思……魑是随本能而动的生物,它不会记得你的。对它而言依附你只是它活下去的生物本能。”
“所以你是不想去做吗?”Ceris终于抬起头,眼珠和眼窝都在质问,“你这番话是在劝我放弃他?复活他是你提出的,现在你反悔了吗?”
“我……”他一时语塞,什么开蛮神,什么Notch,都被拽向了遥远的海平线。现在占据他的只有一团矛盾的思考。
最初,他只是单纯想拉近与她的关系,让她失去离开他的动机。他的本意是在离开下界的同时杀了她或永远离开她,但……
你还下得去手吗,Herobrine?
每当他在她毫无防备的瞬间抓住武器,那种冰凉的触感都在让他恐惧。他忘不掉Ceris抱紧他的那一夜,那一个瞬间,温柔的触感不知不觉间便折断了他的利刃。
现在,你又该怎么圆回这个谎?
“……不知道。”他转过头,不去看Ceris的脸。
“我们的协议写过,你应履行你作出的承诺,否则我就有权撕碎你的灵魂。”
“Ceris!”他把手指从缠绕不清的丝绸中抽出来,失败后干脆连带整条丝绸一起从手臂上扯下,愤怒地挥甩到身侧。他像先前威胁任何人那样,冷冷地说。
“我知道你习惯于强硬的手段,但我也请你注意一下你的态度,别逼我对你动手。”
“你自己的问题,”Ceris移开她的目光,“你有能力履行那份协议吗?”
“我当然有。”
“直接说不就好了?这么啰嗦。”
而后,行进陷入了长久的,死寂。只有水的声音在脚边荡漾。
Herobrine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有多么失态,他好久没有发过那么大的火了。这时他感觉一股欲望在体内萌生,血肉,新鲜的血肉……这欲望汹涌着,一路灌入他的咽喉。
是啊,两天一夜没有吞咽血肉了……他的生命似乎都快干涸,亡灵的血统正迫切渴望着,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会变得如此暴躁。
他捧起咸腥味的海风揉擦自己的脸,再度睁开眼,Ceris站在他面前,她那只眼窝已经被一缕漂亮的紫发盖住。
“还好吗?”她问。
“我没事的,只是……”
“什么?”
“没什么,”他慢慢伸出手,看她未作躲闪,便将手搭在她脑袋上,像先前那样习惯性地揉揉,“抱歉。”
“啊,你好臭。”
他的手触电般收了回来。
“骗你的。呐,你的目的地,”Ceris示意远方,在那深渊般的天空下,空中楼阁和它周围的黑曜石环一起浮动着,小如老鼠的瞳孔,“浅海暝暝,楼阁隐隐,很形象不是吗?”
Herobrine没有看空中楼阁,他的目光扫向Ceris:“你是怎么……”
“你从没走错过路。”
只是绕了一个远路而已,也不比Herobrine险些毁约更糟。Ceris自己都在为此时的冷静而惊讶,又或者说,饥渴和疲惫早让她没有精力再去嗔怪Herobrine了。
“快点,Herobrine。我的时间不多了。”
“知道。”
他点头。随着他的接近,一种莫名的推力也愈发强烈,空中楼阁呼唤着他,他也对此作出回应,周身每一个细胞都像是重返故乡的小孩般,急切地想接近它。
他站在空中楼阁之下,那颗老鼠的瞳孔似乎在不断放大——空中楼阁在靠近Herobrine。黑曜石环开始自由地翻飞,破碎的黑曜石倾倒下来,如同无限延伸的旋涡,将他团团围住。
他右耳处,一小撮黑烟轻盈地腾起。烛跳出黑曜石的茧,顺着海浪跑到Ceris身边。她弯下腰抱起它,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把烛搂在怀里。
“你不参与吗?”Ceris问。
“不,化神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过程,我得保护主人……还有你。”
Ceris突然意识到什么,烛,一只影魑,不仅能表述出完整的句子,也有超脱本能的思考能力。
那Lupo呢?狼形的魑,披着狼外衣的怪物,陪她行走在下界的朋友?他究竟只是随本能而动,还是这些都是他真切的选择,她无从得知。但无论如何,Herobrine所谓“活下去的本能”光是在烛面前就根本站不住脚。
你没有体会过真正的温暖,你无从揣测。她在内心反抗,看黑色红色的光雾在黑曜石的缝隙间流动,所有黑曜石的碎片都在以其最快的速度转动。黑曜石的对面,神明之茧正在孵化。
对于空中楼阁,要让Herobrine重新舒展邪神的六翼,只有为他解除来自高贵的龙神的封印。如此不敬,简直像无理取闹的小孩。
粘滑的巨手仿佛抚过Ceris的咽喉,她有了强烈的呕吐的欲望。化神,本应纯洁如神明的肢体,可面前的景象,这些为掌握规则的终神遗志所不容的犯上作乱,却又时刻提醒她,这不是真正的神之摇篮,这是邪恶的诞生之地。空中楼阁,其本身便不应存在,又或者说,不应存在于这里。
Ceris跪倒在三英寸的海水中,烛则一跃离开她的怀抱。它发疯般地狂啸,笼罩全身的黑雾如肆虐森林的野火熊熊燃烧。几秒之内,它的身体急遽膨胀,它的头颅近乎触及半空的空中楼阁。
创世神的旨意被违背,而违抗者将为此付出代价。不干净的东西来了。
Ceris勉强抬起头,守门人胶状的身体在面前不断延伸,枝杈般的手臂轻轻挥舞。在她面前,是没能履行职责的,无能的守门人。祂伸手,想要毁灭黑曜石的茧,一切都来得及,只要……
!
祂伸出的手臂被撕裂,狂风中的花束悄然摧折。烛吐出手臂,高纯度的神力侵蚀了它魑的身体,黑色的黏液从它的齿间掉落。它高声啸叫,为了主人的安全,它扑向它的天敌。
“活下去的本能”。这句话仍在Ceris脑海中回荡。她不要命地站起来,调动已经脱力的双手,指挥着她所有的魔法攻击守门人。纵使身体因为魔法的过量消耗开始消散,她也不愿停下。
她的努力是徒劳的。祂抓住烛的头颅,将它摁进海水和沙滩。Ceris的魔法仅能对祂造成伤害,她根本无从杀死祂。
黑曜石内的光芒越来越强烈,空中楼阁向其中源源不断地输送源自归虚神的神力。创世神的力量,想必可以对付守门人。她旋即放弃攻击,用所剩无几的魔法去触碰。
污浊如死水深处的淤泥,这是唯一的感觉。想不到身为创世神的归虚,祂的力量竟完全不像开蛮那般纯洁。她试图掌控那些力量,但神力很快分辨出这并非其主人,它开始攻击她,血红的利刃砍破狂风中舞动的浪。
守门人发现了异常的流动。祂松开烛,对着那力量抬起手掌。“嗡——”恼人的蜂鸣声响起,祂全身的肢体都被砍去,神力仍然没有停下。
守门人对自己的身体下令,祂被拆解,转瞬之间便挡在她面前。祂在守护她,如同守护自己的心脏和灵魂。在归虚的力量面前,祂下令。
神力停下了,对守门人的攻击终于耗去它最后的部分。作为代价,守门人庞大的身躯如日出后的雪人,开始崩塌,融化,星辰顺着祂的身体混入浅浅的海水。祂肢体的末端在快速枯萎,作为焦黑的残骸离开祂。
祂躯体顶端,类似于人的头颅的部分,慢慢露出三个曲折的空洞,组成一个诡异又温柔的微笑。
“女……儿,女,女儿……”
祂艰难地呼唤,祂的声音再也不像先前那般含混。祂仰头,对天空发出最后的祈愿。
“无罪,莫怪……”
祂死了。海滩上仅剩下随海水漂荡的星辰。
Ceris走向星辰的遗骸,她想哭,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守门人的死给她注入了大量的悲伤,就像是世界的一条程序,强迫她运行。
她站在逐渐消逝的星辰中央,弯腰从水中捞起那颗半透明的墨绿色珍珠,守门人的末影珍珠。它比她见过的任何一颗都更为巨大。“女儿”,“莫怪”,祂临死前的话一直在她脑中打转。一个可怕的想法如巨大的海兽缓缓浮现,然而海兽尚未成型,她便迅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烛身上。
它恢复了小猫的体型,躺在沙子的凹陷中,一动不动。墨汁般的血在干净的海水中留下丝稠般的痕迹。她跌跌撞撞地挪过去,抱起它,摔坐在沙滩之上。
海滩的秩序开始运行,以空中楼阁为中心,他们留下的痕迹开始被抹除,沙滩重归平整,海水恢复了玻璃般的通透。除了神明之茧,一切都回到他们来之前的样子。
然而封神还在继续。黑暗泻洪般自黑曜石的空隙间挤出,贪婪地吞尽天地间的光芒。一瞬间,Ceris目之所及,只有通透的黑。黑暗中,她仍能看见Herobrine黑色的六翼在抖动。说是“看见”也不确切,此时,是周遭的物体自觉地流入了她的意识。重返神位的邪神展开羽翼,深沉的黑自每一片羽毛的尖端倾泻而出,无限地蔓延,似能遮蔽天日。
她想看完全程,她想告诉Herobrine方才与守门人的战斗,可没能如愿。她的身体正在消散,空虚吞噬着逐渐模糊的意识,她终究无力再支撑了。
Ceris倒下去,躺在Herobrine的羽翼间。彻底昏迷前,颊侧感受到了他手掌的温度。她知道,Herobrine已将她拥入怀中。

(图是自己摸的嘿嘿)
银烛猫老规矩,章末感谢

银烛猫感谢[长孙梓暄][箕浩壤][一片晚霞][创世之主him][Wistera2189]坚持不懈的打卡
Nause前两位是真坚持不懈

银烛猫感谢[XXX_7242915259……][许兴发]的花花
Notch哇,这位XXX的操作真可谓惊为天人
Herobrine比你逊色些,Notch。
Notch干嘛,我又没做错些什么
Notch信不信我把你的小秘密全抖出来
Herobrine你敢!
Entity303告诉我,Notch!
Herobrine303?你是迫不及待想感受我的爱抚了?
Notch哎呀,你的下属也不忠诚嘛,弟弟
Herobrine再敢这么叫我,我就拿你的舌头泡酒喝
Nause……间接舌吻?
银烛猫停!私人恩怨下班了再解决!
Entity303等等!告诉我他的秘密!!!
银烛猫咳,这几位向来很和谐。
银烛猫希望我的评论区也能这么热闹
Ceris下章见——
Nause啊,下班了,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