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令人兴致全无……”
Notch低下头，头发在手指的揉擦下变得凌乱，一簇一簇刺在脸边。被罚入放逐之地的瞬间，Herobrine抬头看向了他，就像坠落下界前那样，只不过一次是憎恶，一次是乞求。
他摇摇头，试图摆脱兄弟的眼神。他脑中，两个影像可怕地叠合起来。
“我先走了，记得收拾东西，Judge。”Notch站起来，六只金光闪烁的羽翼转轻抖动，将他带离此处。
“瞧瞧他……真不知道开蛮为什么选这家伙做继承人。”
Glodt轻蔑地扫视Notch的席位，毫不掩饰地嘲讽。他的口袋被翻找了两遍，那里面本该有一卷绷带。但他怎么也找不到。这使他有些恼火。
“Notch有做错什么吗？”Judge站到他的席位前，发现一团巧克力糖纸正蜷缩在桌角。
“他的表现没有任何问题，无论是礼节，还是他的判决本身。”祂捏起糖纸，又补充了一句。
Glodt狠狠嗤了一口气：“他太懦弱，连自己的玩物都舍不得处理。”
“Hero不是玩物。”
“你真是……唉。”Glodt将手从口袋里甩出来，握紧不住摇晃的断臂，慢慢走向Ceris，“我知道你养出感情了，但他毕竟犯下重罪……”
在她身边，Glodt故意停下脚步，不知是对Judge，还是对她，说：“罪人，就该得到惩戒。”
“如果他生日那天，是Notch先回来，或许他也不用走到这一步。”
“醒醒吧，他只会先吃到蛋糕，再被送进监狱。”
这是最后一句话。Glodt已经离开了法庭。他没像Notch那样直接撕裂空间，可能是因为伤势过重，也可能是想趁机和Judge聊两句，尽管他说的话不算讨喜。
Judge竖起手中的一打纸质文件，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随后夹着文件踏上吊桥。
“你可以走了。”祂低声提醒，语调平淡得像台机器。
Ceris仰起脸，她疲惫的眸子极为小心地脱离紫发的掩盖。
与以往的犯人完全不同，Judge在Ceris眼底看不见任何恐惧的意味。她那影族特有的怪异瞳孔完全被厚实的麻木填充，与一个饱受锤打的人偶无异。
“Judge大人，我……有一个请求。”她紧盯乌鸦血色的眼，目光有些呆滞。
Judge垂下眼睑，习惯性地轻敲一下嘴喙。祂只有在愤怒或紧张时才会这么做，Ceris并不了解这点。
“你是要以一个犯人的身份，和我谈条件？”乌鸦偏过头，从祂的语调中仍听不出情绪。
“我不在意代价……请您带我去放逐之地吧……”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语言系统像是生锈的齿轮，失去了运作的能力，这并非恐惧压迫下的“不敢”，而是被自己的造物主所命令后的，“不能”。
细密的黑色绒羽下，乌鸦的瞳孔泛出眩目的紫光，伴随着强烈的被审视的压力，刺激着她的眼睛，迫使她低下头。
“黯瞳……您怎么会拥有这个？”Ceris的目光固定在苍白的地砖上，她深知这双眼睛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想去放逐之地，”Judge静静盯着她，祂想得到一个答案，“请不要试图说谎，否则，你会死于真理的凝视。”
“我要去救出Herobrine。”她依旧低着头，缓慢而坚定地给出答复。她口中的一字一句，必须符合真相，不得夹杂半点偏差。
黑色的服饰晃动一下，乌鸦蹲下身，祂眼中已不再是咄咄逼人的黯瞳，也没有丝毫亲近的意思。那双赤色的眼瞳下只是阴翳。
“你是在承认与他的关系吗？”祂半开玩笑地，问。
“您与他又是什么关系呢？”Ceris反问，“我已经说出了事实，作为交换，请给我一个坦诚的回复。”
这个问题之后，Judge有片刻的失神。尽管祂随即恢复了理性，Ceris身为军人的敏锐仍捕捉到了这个瞬间。
“只是一位老管家。”乌鸦双手撑住膝盖，悠悠起身，祂的身影在她眼中不断延展，近乎与Herobrine一样高大，却比他瘦削得多。
“您说谎了。”些许微笑在她脸上展露出来。没有苛责，真心话是极难用嘴说出来的。她清楚。
此刻，Ceris的咙喉稍稍润湿了，她心中的紧张在逐步退让。她轻舒一口气，又一次申请道：“我欠他一个人情，拜托帮帮我吧，高贵的神明。”
Judge张开漂亮的指爪，袖口的一小片黑羽被夹在爪的尖端，拔离了柔和的羽簇。指爪分开，羽片坠向地面，焚烧般变作四散的灰烬。祂成全了她。没有过渡，面前的场景在片刻重构，他们现在身处于一个整洁而灰暗的房间。
这就是Judge几千年来的住所，所有的家具都保养得很好，蜂蜡与木蜡油的气味与香料焚烧后的气息扭作一团，填充在狭小的黑暗中。Ceris注意到身边的书桌上摆着一只精巧的木盒，刻有“亮晶晶”的牌子被烛光照着。房间不大，蜡烛仅在书桌和几盏烛台上燃烧，发出的光完全不足以驱散房中的阴影。
祂拉开塞满阴影的衣柜，从衣架上取下两件纯黑的斗篷。
“穿上这个。而且，我必须事先告知你，此行你大概是不能救出他的，甚至，你都不一定能见到他。”
“谢谢您的提醒。”Ceris双手接过斗篷，才发现它的材质很特殊，拎在手中近乎没有重量，一层淡淡的星光涂抹在斗篷内侧，闪烁着曼妙的微光。
“这件斗篷？不是平常的布料吧？”
“当然。”
祂未作深入解释，提起墙角一盏灯笼，太阳般金黄的光正从细铁边缘慢慢涌出。祂高举灯笼，让光芒刺破暗色的空气。Ceris能感觉到，空间的缝隙中渗出了丝绒般的寒风和雪片，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像雨水。
银色的反光降落在她周围，放逐之地用它冰冷的羽翼，将她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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