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风卷着寒意掠过宫墙,杨玥娘站在凤仪殿的铜镜前,指尖轻轻抚过皇后朝服上繁复的金线凤纹。
镜中的曹丹姝眉眼端庄,可那双手却不自觉地蜷缩起来——那是她做杨玥娘时落下的习惯,每逢心绪翻涌,总要死死掐住掌心才能维持体面。
"娘娘,苗娘子宫里刚递了消息,说是……有喜了。"
贴身宫女春桃捧着茶盏的手颤了颤,青瓷盖碗磕在托盘上发出细碎的响。
杨玥娘对着镜子将最后一支凤钗插进发髻,金丝掐成的牡丹花瓣刮过耳垂,冰凉得像当年产房里染血的铜盆边沿。
她记得自己蜷在锦被里,冷汗把被褥浸得能拧出水来,赵祯握着她的手说咱们还会有孩子。
可后来,再也没有机会了。
"把库房里那对翡翠送子观音找出来,再添两匹云锦。"
她听见自己用曹丹姝温润的嗓音吩咐,铜镜里的嘴角恰到好处地扬起三分笑意,
"苗娘子身子弱,让御膳房每日炖盏血燕送去。"
春桃应声退下时,殿外的更漏正敲过戌时三刻。杨玥娘盯着镜中陌生的面容,忽然抬手将凤钗拔了下来。
乌发如瀑垂落的瞬间,她恍惚看见十四岁那年的自己躲在屏风后,看赵祯把新得的和田玉佩系在自己的腰间。
少女绯红的裙裾扫过青砖,玉佩上雕的比翼鸟在光影间扑棱棱地振翅。
"官家驾到——"
殿门推开时带进一阵凛冽的秋风,赵祯肩头落着几片银杏叶,玄色龙纹常服沾着御书房的沉水香。
杨玥娘起身行礼,赵祯顺势伸手虚扶,指尖堪堪擦过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那是曹丹姝大婚时的聘礼,此刻贴着她跳动的脉搏,凉得刺骨。
"皇后近日操持六宫辛苦了。"
杨玥娘引他在紫檀圆桌前坐下,鎏金嵌玉的食盒里码着八样细点。
桂花糖蒸新栗粉糕腾起的热气氤氲了眉眼,她看着赵祯夹起一块栗粉糕,随后对赵祯说。
"苗娘子有孕的事,宫里上上下下都高兴的不得了,官家怎么不多陪陪她?"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曹丹姝该是温婉大度的皇后,可杨玥娘的魂魄在血脉里尖啸——你看啊,你连护着我们的孩子都做不到,如今倒是要把我们的遗憾补在旁人身上么?
赵祯执箸的手顿了顿,栗粉糕碎在青玉碟里,像极了当年她小产后药碗底沉着的渣滓。
"皇后这是要赶朕走?"
他放下银筷,烛火在眼底投下跳动的阴翳。
杨玥娘一时间有些呆滞,哪怕她在赵祯身边呆了十年,也还是捉摸不透赵祯的心思。
“臣妾不敢,近几日官家操劳国事,不如让臣妾服侍您早些洗漱?”
赵祯摆了摆手,站起身道。
“不了,刚吃过饭,你陪朕走走吧。”
杨玥娘跟着起身,走在赵祯的身旁,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与赵祯这样并肩而行的时候了,她自从魂穿到曹丹姝的身上以来,看见的似乎永远是赵祯的背影难怪,曹丹姝会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