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阮府被装点得喜气洋洋——廊下挂满红绸,窗棂贴满囍字,连院中的花木都系上了朱红的丝带。可那鲜艳的红色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刺目,像是一道道未干的血痕。
她的嫁衣就挂在屏风旁,金线绣的凤凰展翅欲飞,华贵夺目。
阮惜文扫过那抹鲜红后缓缓闭上眼,耳边雨声如擂鼓。
——明日,她不是去成亲的。
——而是去奔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庄仕洋的虚伪,周如音的狠毒,前世那场焚尽她一切的大火……所有仇恨,都将在这场婚姻中一一清算。
她赌上了一辈子,只为将他拉入地狱。
窗外惊雷炸响,闪电划破长空,刹那间照亮她冰冷的眼眸。
“庄仕洋……”
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如同诅咒。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污浊都冲刷干净。而明日,她将亲手揭开那层虚伪的面纱,让所有人看清—— 庄仕洋是个什么样的人。
雨声淅沥,房门被轻轻推开,阮夫人苏岚缓步走入。她眉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自从阮惜文应下庄仕洋的婚事,她便再未展颜。
“惜文……”
她走到女儿身后,将手轻轻搭在阮惜文单薄的肩上,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女儿绷紧的肩线。
“母亲知道你一向懂事,可若这场婚事并非你所愿……” 苏岚声音微颤,“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阮惜文抬眸,铜镜中映出母女二人的身影——一个忧心忡忡,一个平静如水。
她覆上母亲的手,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母亲多虑了。庄仕洋虽非权倾朝野,但待我一片真心,女儿不会吃亏的。”
这番话她说得温柔恭顺,仿佛真是一个被真情打动的待嫁新娘。可镜中那双眼睛——冷静、清醒,没有半分新嫁娘的羞怯与期待。
苏岚望着女儿完美的伪装,胸口发闷。她太了解惜文了,这孩子从小倔强,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如今这般温顺地接受婚事,反倒更让她心惊。
“可你明明……”
话到嘴边又咽下。苏岚最终只是长叹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支鎏金凤钗,轻轻簪在女儿发间。
“若受了委屈,随时回家。”
阮惜文感受着发钗冰凉的触感,眼底闪过一丝动容,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窗外暴雨如注,她望着被雨水冲刷的夜色,半哄着说: “母亲放心,女儿好歹有半个官职在身,不会被人欺负的。”
这句话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却重若千钧。
苏岚还想说些什么,她身为阮惜文的母亲,想保护她,可又无能为力。
离开时,回头望见女儿挺直的背影映在窗纸上,像一柄出鞘的剑,寒光凛冽。
窗外暴雨如注,雨水拍打着窗棂,发出沉闷的声响。屋内烛火早已熄灭,唯有偶尔划过的闪电映亮阮惜文湿润的眼角。她睁着眼睛,泪水无声浸透枕畔,脑海中零碎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闪现——前世的烈火,寒雁的哭喊,庄仕洋虚伪的笑脸……
门扉"咯吱"一声轻响,又被迅速合上。阮惜文以为是苏喜,哑声问道:"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