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渝看着他这副难过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关于“贪官”和“安心”的质问,虽然出于正义感,但对于此刻刚刚经历家庭巨变、内心同样备受煎熬的田栩宁来说,未免太过直接和尖锐,无异于在他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愧疚感瞬间涌了上来。梓渝抿了抿唇,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软,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试图弥补刚才的失言:“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还有别的办法吗?如果你积极配合调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国家……法律总会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
田栩宁依旧低着头,闻言却只是苦涩地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看透般的无奈:“没用的,梓渝。这件事……我父母做得太‘天衣无缝’了。所有的转账、交易、甚至离婚时间点,都卡得恰到好处,在法律层面几乎找不到直接指向我妈现在公司的漏洞。我……我根本插不上手,我知道的并不比调查组多。”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透出一种更深层次的无力:“而且……我父亲背后牵扯的人,远不止他一个。他……或许也只是一个被推出来挡事的‘弃子’而已。这潭水太深了,深到我连看清都做不到,更别说做些什么了。”
听着他话语里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绝望,梓渝的心疼得无以复加。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放在田栩宁低垂的后脑勺上,掌心感受到他发丝的柔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般,轻轻地、笨拙地揉着,试图传递一点温暖和支持。
“那些……那些都是你父亲犯下的错,不该由你来承担这份痛苦和内疚。”梓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的温柔,“如果真的觉得不安,如果可能的话……将来,等你有了能力,尽力去弥补那些受到伤害的人,好不好?用正确的方式。”
掌下的身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田栩宁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眼眶是红的,眼底氤氲着一层明显的水汽,却倔强地没有让它们掉下来。那双总是带着笑意或狡黠的眼睛,此刻盛满了迷茫和自我怀疑,像一个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的孩子。他望着梓渝,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渴望被肯定的脆弱:
“以我现在的能力……一无所有,甚至连未来都看不清……我真的还有机会……替我父亲赎罪吗?真的还……来得及吗?”
他的目光紧紧锁着梓渝,仿佛要从他那里汲取最后一点力量和答案。
梓渝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放在田栩宁脑后的手微微用力,仿佛想将自己的信念传递过去。他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道:
“来得及。只要你想,就一定来得及。”
他看着田栩宁的眼睛,给出了一个或许是目前唯一可行且充满希望的方向:
“首先,你要试着去说服你的母亲。只要她愿意站出来,愿意承担,愿意将那些不属于你们的财富归还给社会,一切……就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