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折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树枝,用随身带着的一把小匕首削尖了一头,做成了一根简易的鱼叉。
方多病看着他的动作,记忆一下子被拉回了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一起闯荡江湖、风餐露宿的日子。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带着点少爷脾气的抱怨脱口而出:“咱们今晚……就吃鱼啊?”
李莲花正专注地削着木叉,头也没抬,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不然呢?这荒郊野岭的,难道还能给你变出一桌席面来?”
方多病看着那根粗糙的鱼叉,想起某些并不美好的回忆,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嘟囔着提出了请求:“那……这次你能记得把鱼鳞去掉吗?上次那个……口感实在不太好。”
李莲花闻言,动作一顿,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跳跃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略显清冷的轮廓,他嘴角缓缓扬起一个真切的笑容。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揶揄:“能。而且——”他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纸包,在方多病眼前晃了晃,“这次我还特意带了点盐巴和香料。包好吃的。”
看着那几包小小的调料,方多病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暖。李莲花他……其实一直都记得。
晨曦微露,旷野间的空气带着一夜沉淀后的清冷湿润。方多病在一种久违的安稳中沉睡,直到鼻尖传来一阵细密的痒意,像是有什么东西轻轻扫过。他无意识地皱了皱鼻子,最终还是没忍住,猛地侧头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阿嚏!”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从头顶树梢缝隙间洒落的、碎金般的朝阳,以及一片正打着旋儿缓缓飘落的嫩绿树叶。
原来是几片叶子落在了他脸上,身上。
他揉了揉鼻子,这才彻底清醒,发现自己竟真的在荒郊野地里睡了一夜,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身下是略硌人的草甸,露水打湿了衣摆,带着凉意。他恍惚了一瞬,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许多年前,跟着那个总是没钱、总是要逃命的李莲花四处漂泊的日子。
他本以为,那些风餐露宿的苦日子,早已随着他成为天机堂宗主、位高权重的岁月而彻底远去,再也不会重现。却没想到,时隔数十年,他竟然又体验了一把。
然而,与记忆中那种时常提心吊胆、抱怨连连的心境不同,昨夜虽然他靠着冰冷的石头、枕着干草,身边只有一个微弱的火堆余烬,但只因李莲花就靠在他身旁不远处,呼吸平稳悠长,他便觉得无比安心,竟睡得比过去几十年在锦绣堆里还要沉熟。
“醒了?”
清朗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方多病抬眼看去,只见李莲花早已起身。他站在不远处,周身气息清明,精神饱满,仿佛这野外的清寒于他毫无影响。他方才似乎挥手撤去了什么无形的屏障,那枚落叶想必就是因此才飘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