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海:自责

方多病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唐方一眼，仿佛要将这张脸刻在心里。他背紧萧秋水，转身朝着地牢出口走去，围堵的唐门弟子在唐方的示意下，默默让开了一条通道。

狭窄的客房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摇曳不定。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气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挥之不去。

萧秋水被小心地安置在床榻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唇上不见一丝血色。他上身缠满了洁白的绷带，有些地方还隐隐透出淡红的血渍，像是雪地里凋零的梅花。唐柔站在床尾，拳头紧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看着萧秋水了无生气的模样，眼眶微微发红，声音里充满了自责与愤怒：“他们……他们怎么能对老大下这样的重手！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唐门，老大也不会……”后面的话哽在喉头，化作一声痛苦的叹息。

方多病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从踏入这间客房起，他的全部心神就只系在床榻上那人身上。他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将萧秋水扶起，让他虚软无力的身体靠在自己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一片冰凉。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宝。大夫已经来看过，伤势虽重，但未伤及根本，敷了上好的金疮药，只待好生休养，人醒过来便无大碍。

方多病用指尖极轻地拂开萧秋水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目光一瞬不瞬地凝在他脸上，不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将整个小镇都吞噬其中，唯有风声穿过巷弄，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唐兄，”方多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天色已晚，你回自己房间休息吧。这里……有我守着就好。”

唐柔闻言，立刻摇头，上前一步：“此事终究因我唐门而起，我岂能安心去睡？让我留下来，一起照顾老大。”

方多病缓缓抬起头，看向唐柔。他的眼神里没有责怪，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欲。他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让人无法反驳：“唐兄，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来就好。”

他的话语简洁，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其他人都隔在了外面。此刻，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只想亲自、独自守着他的秋水，直到他睁开眼睛。

唐柔看着方多病那专注得近乎凝固的背影，又看了看他怀中昏迷的萧秋水，深知自己再坚持也是徒劳。他张了张嘴，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一声无奈的低叹。他了解方多病与萧秋水之间那种超越生死的羁绊，此刻任何外人的存在，或许都是一种打扰。

“行吧……”唐柔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低声道，“那……方兄，你若有任何需要，或是老大醒了，随时喊我。我就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