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着,指腹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良久,才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横亘在过往与现实之间的障碍:
“我记得……爹娘早年,似乎为你订下过一门亲事,你那未婚妻,又待如何?”
萧秋水闻言,并未立刻回答,只是端起石桌上另一只空杯,为自己缓缓斟了半杯清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片刻的神情,他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回忆某些信息。
片刻后,他放下茶杯,目光重新看向萧雪鱼,语气平静,带着一种洞悉事实的沉稳:“姐姐说的这门亲事,我自然记得。不过,有件事,姐姐恐怕还不知情。”
他的指尖在微凉的杯壁上轻轻一点,继续道:“据我手下人近期查明回报,我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妻……早在去年深秋,便已与她真正心仪之人——青云门下一名颇具天赋的内门弟子,一同离开了家,不知所踪。想来,她那父亲如今正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向我们萧家解释这番变故,所以此事……”
他抬起眼,眸中是一片清明的了然,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对那敢于追求自身幸福的女子的理解,最终化为一句笃定的结论:“根本无需我们再多虑。”
萧雪鱼显然对这个消息感到十分意外,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了些许。但很快,那抹惊讶便被她压下,她毕竟是聪慧通透之人,略一思索,便能理解其中关窍,甚至对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生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家族联姻,身不由己,能鼓起勇气挣脱束缚,也需要莫大的决心。
她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最后一点因礼教规矩而产生的阻滞,似乎也随之消散了。她抬眼看向自己这个已然成长得如此有主见的弟弟,目光复杂,最终化为一种带着无奈的妥协与释然。
“罢了……”萧雪鱼轻轻摇头,语气软化下来,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放手后的轻松,“既然你事事都已思虑周全,心中自有丘壑,我这个做姐姐的,再多说些什么,反倒显得迂腐不识趣了。”
她的目光越过院墙,仿佛能看见那个受伤卧床的方多病,语气缓和了许多:“我看那方多病……待你确是真心实意,肯为你连命都不要。这份情意,我看在眼里。”
接着她笑了笑,带着点怅惘,也带着点新的接纳,“既然他成不了我的丈夫,那……多一个这般重情重义的弟弟,似乎也不错。”
话到此处,她的神色重新变得严肃起来,目光沉静地看向萧秋水,带着提醒与关切:“你们二人之事,我这里……便算是过了。只是父亲母亲那边,终究不比姐姐我好说话。他们年岁已长,观念守旧,尤其关乎萧家香火与宗门传承,你需要好好想想,该如何向他们开口,又该如何……让他们接受。”
这不是质问,而是来自家人最真切的担忧与提醒。萧秋水听在耳中,心中暖流涌动,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应道:“我明白,爹娘那里……我会寻个合适的时机,亲自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