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受了这个名字，于是他从实验体B-2249826变成了081实验室博士的柏源，他总是在你研究时陪在你旁边，等着你偶尔将目光投至他身上，被你注视的每一刻——都是他最幸福的时刻。偶尔你也会去研究他，或是更新他的运行程序，每次他期待的目光都会让你怀疑你做的不止是研究。081实验室的研究员都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会在经过他时与他打招呼，就像对待每一个普通人类那样。柏源的学习能力很强，一段时间过去，从举止来看，他与普通人类已经没有区别。
但柏源终究不是人类，理解不了人类社会里过于抽象的概念，比如——爱。爱是什么？柏源总在数据库里苦苦搜寻，出现的文本他能读通，却读不懂。他吞咽着那些晦涩的概念，偶尔露出像孩子一样单纯的迷茫，只是在想起“爱”这个字时，总是想起你。他也试图像学习其他行为一样，通过模仿其他研究员的行为，可是他看不懂。那位已至中年的女性研究员在给孩子通电话时，总是会露出温馨的笑容，笑着听电话里孩子的吵闹，向实验室其他人提起孩子时，嘴边的弧度不会变。与你年龄相仿的那个戴眼镜的研究员，每天离开实验室时都会在路口等着她的朋友来接她，一起说说笑笑地离开。还有新来的那一对年轻研究员，每日在休息时都会黏在一起，柏源曾蹲角落听他俩谈情，被你抓到一次后再没试过，只是用探究的目光送别他俩冒着爱意的背影。
他看不明白，为何人类表现得如此自然，仿佛这是他们生来就有的能力，可是他不认为人类这个物种能拥有除了生存本能外不需要后天学习的能力。那个阳光充足的下午你正做着研究，他再一次目送那对甜蜜的情侣走出实验室去约会，看着你认真的侧脸似喃喃自语：“到底什么是爱呢，博士？”你从眼前的报告里抬起头来望了他一眼，看着他眼里的迷惑不解，笑着问他：“需要我帮你写进程序里吗？”他轻轻摇头，反问你：“爱是这么死板的东西么，还能用机械生命的程序来诠释？”你听出了他话里的固执与认真，收回了开玩笑般的轻松，同他仔细解释：“机械生命在我看来与我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柏源，你们精巧得就如同大自然用鬼斧神工创造的蝴蝶——那是自然的得意之作，而你——我的柏源，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你伸手轻揉他后脑的发，你明白他的固执，于是补充道：“或者你需要一些文学作品作为文本来辅助理解么？”
他看清了你眼里对他炽热的情绪，于是他连呼吸也放轻了，他的感知系统很先进，能感受到你手掌温热的触感，他依恋了会儿，在数据库了解到这种行为是安抚。直到他觉得安抚时间已经足够长，便开口问你：“什么作品，博士。”你收回手，随手点亮一个屏幕，列了一串书名，柏源从上往下看：《傲慢与偏见》、《霍乱时期的爱情》、《我们仨》、《追风筝的人》、《破碎故事之心》……他将其记在数据库中，准备今晚开始研读。他目光灼灼，带着机械生命不该有的情绪，“博士，看完后……我能再来找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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