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翎抱着千仞月走出供奉殿时,白色袍角在风中舒展如流云,扫过门槛上的冰棱,带起细碎的冰晶。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猫着腰往侧门溜,反倒挺直了脊背,心里憋着股劲儿,今儿偏要光明正大地带这小团子出去,谁还能拦不成?
背后突然绽开一对冰翼,无数菱形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边缘凝着的细碎冰花像月光锻造的利刃。
“抓好了。” 他低头对怀里的小丫头笑了笑,左眼的蓝色纹路在光下闪着狡黠,不等千仞月反应,足尖已离地数尺。
千仞月原本挂在睫毛上的泪珠瞬间被风吹干。
她瞪大蓝眼睛,看着脚下的琉璃瓦顶越来越小,供奉殿的飞檐在视野里缩成精致的模型,突然 “哇” 地一声欢呼出来。
光翎听着,嘴角忍不住翘得更高,果然,还是这招最能哄好她。
小手挣脱光翎的怀抱,在风里挥舞着,金色的发丝拂过光翎的脸颊,带着淡淡的奶香味,混着他冰魂力的清冽,竟格外好闻。
“五爷爷,再高些!再高些!” 她的声音被风揉碎,却依旧清亮得像银铃。
光翎振了振冰翼,身形陡然拔高。
冷冽的风卷着云层掠过,他早用魂力在她周身织了层无形的屏障。
千仞月看见武魂城的护城河像条银色的带子,街上的行人缩成移动的彩点,远处的农田铺成一片翠绿的绒毯,直到天边的云絮擦过脸颊,才后知后觉地抓紧光翎的衣领。
“怕了?” 光翎的笑声混着风声传来,带着戏谑的暖意。
千仞月把脸埋进他颈窝,闷闷地说:“才不怕!” 可小手却把光翎的衣襟攥得更紧了。
冰翼在空中划出道优美的弧线,缓缓降落在武魂城最高的箭楼上。
光翎抱着千仞月坐在垛口,从袖袋里摸出包蜜饯,刚打开纸包,就被小丫头抢了过去。
他看着她盘腿坐在自己腿上,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
“刚才那个房子像糕点……” 千仞月含糊不清地说,梅子干的酸水沾在嘴角。
光翎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家卖杏仁酥的铺子,屋顶确实做得圆滚滚的,像被人按扁的面团。
他忍不住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子,指尖沾到点甜味:“等会儿下去给你买,买最大的那个。”
暮色漫上来时,箭楼的栏杆开始发烫。
千仞月的小肚子又圆了起来,怀里还抱着串没吃完的冰糖葫芦,光翎特意用冰魂力冻过,糖浆硬得像水晶,咬起来 “咔嚓” 响。
他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总觉得只有射穿万年魂兽的快感才叫痛快,如今才明白,看着这小丫头吧唧嘴,竟比赢了降魔十场切磋还舒坦。
忽然,远处传来 “嘭” 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一朵金菊在夜空里炸开,花瓣簌簌落下,映亮了半个城墙。
千仞月瞬间忘了嘴里的糖葫芦,仰着头的样子,像只被惊起的小天鹅。
光翎望着那片绚烂,心里暗笑,这市井的烟花,倒比供奉殿的魂火灯盏热闹多了。
赤橙黄绿的烟花接连在天幕绽放,有的像绽开的牡丹,有的像流星坠落。
最妙的是一种蓝色的烟花,炸开时像极了光翎冰翼上的冰晶,连颜色都分毫不差。
千仞月拽着他的袖子,小脸上沾着糖渣,眼睛亮得比烟花还璀璨:“五爷爷,你看那个!像你的翅膀!”
光翎望着那片蓝色的光雨,揽住快要从腿上滑下去的小丫头,声音被夜风揉得很软:“喜欢吗?”
他年轻时总觉得,力量和荣耀才是永恒,此刻却觉得,这转瞬即逝的烟花,和怀里的小团子一样,都是值得珍藏的光。
“喜欢!” 千仞月用力点头,突然转过头,蓝眼睛里映着漫天星火,“以后每年都来看好不好?” 光翎笑了,他见过武魂殿最盛大的庆典,看过千道流用魂力点燃的百米长灯,却从未觉得哪样景致,比得上此刻小丫头眼里跳动的光。
他伸出尾指,勾住她肉乎乎的小指,那指尖还带着蜜饯的甜味,软得像团棉花,让他舍不得用力。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 他说,心里却默默加了一句:不止一百年。
千仞月念着从市井学来的童谣,把拇指重重按在光翎的指节上。
她的指甲盖小小的,泛着粉色,像刚剥壳的杏仁,印在他冰凉指腹上,竟留下个浅浅的暖痕。
最后一朵烟花在夜空里绽开时,光翎正抱着千仞月往回飞。
冰翼划破夜色,带起一串冰晶,落在千仞月的发间,像缀了满头的碎钻。
小丫头趴在他肩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听着,忽然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吻,这吻很轻,像雪花落在梅梢,连自己都没察觉嘴角的笑意有多柔。
夜风里飘来远处酒肆的喧嚣,混着冰糖葫芦的甜香,他想,或许这样的日子,能比烟花更长久些。
至少,他会拼尽全力,让这小团子眼里的光,永远这么亮。
回到供奉殿时,千仞月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根啃得干干净净的糖葫芦竹签。
光翎小心翼翼地把她放进被窝,看着她梦里还在咂嘴,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