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的呼噜声震得树叶沙沙响，阳光透过叶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咂咂嘴翻了个身，玄铁护腕蹭到树干，惊飞了枝桠上的麻雀，这才慢悠悠睁开眼，打了个大哈欠。
回供奉殿的路上，侍卫们见了他都猛地低头，肩膀却不住地抖。
降魔挠着后脑勺纳闷，直到路过荷花池，瞥见水里自己脸上多了只张牙舞爪的墨色王八，顿时炸了毛。
他怒吼着抄起盘龙棍，棍梢砸在水面溅起半人高的水花，惊得锦鲤四处乱窜，心里的火直往上冒：“让我抓住，非把他的手拧下来不可！”
树后传来 “噗嗤” 一声笑，千仞月的笑声藏不住。
降魔猛地转头，就见光翎正捂着嘴偷笑，鬓角的金饰随着抖动叮当作响，而那小丫头躲在他身后，探出半张脸朝自己做鬼脸。
“光翎你找死！” 降魔拎着棍子冲过去，玄铁靴踩得青石板咚咚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天非揍得你喊我爷爷不可！”
光翎拽着千仞月撒腿就跑，白色供奉袍的下摆扫过花丛，带起一串蒲公英，心里偷着乐：“老七这暴脾气，还是这么好逗。” 嘴上还喊着：“小月儿快跑，老七要吃人啦！”
两人慌不择路冲进雄狮的小动物园，迎面就撞上只雪白的绒兔。
千仞月一把抱住兔子揉了揉，光翎则顺手薅了把旁边绵羊的毛，还故意把羊毛往自己肩头蹭了蹭。
“五爷爷你看它的角好软哦。” 千仞月指着只小鹿，眼睛亮晶晶的。
光翎刚要伸手去摸，身后传来降魔的怒吼：“别跑！” 他眼珠一转，朝着不远处的雄狮大喊：“四哥！降魔把你的宝贝薅秃了！”
他心里清楚，雄狮最护着这些小动物，这话一出口，老七准得遭殃。
雄狮正提着食盆走来，闻言脸都绿了。
他最宝贝这些小动物，瞧见地上散落的兔毛和绵羊绒，再看看降魔气势汹汹的模样，当即抡起食盆就砸过去：“好你个老七，敢动我的心头肉！”
“不是我啊四哥！” 降魔抱着脑袋躲闪，玄铁护腕被食盆砸得 “哐当” 响，“是光翎干的！你看他身上还有毛呢！”
可雄狮正心疼得直抽气，哪肯信他？
一把揪住降魔的耳朵就往驯兽师那里拖，嘴里念叨着：“让你薅！今天就让你给秃毛绵羊当梳子！”
光翎拉着千仞月趁机溜之大吉，拐进青鸾的供奉殿时，还故意掸了掸肩头的羊毛，绒毛飘进殿里，被香炉里的檀香卷得打旋。
青鸾正坐在窗边煮茶，紫砂壶在他手里转得慢悠悠的，见他俩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盯着茶杯里舒展的茶叶。
“三爷爷！” 千仞月扑到桌边，鼻尖沾着片蒲公英绒毛，“七爷爷欺负我们，还想抢小绵羊玩。”
光翎也跟着坐下，端起茶杯抿了口：“还是三哥这里清静。”
他肩头的羊毛掉进茶盏，浮起一小团白絮。
青鸾瞥了眼那撮羊毛，又看了看千仞月发间沾着的兔毛，慢悠悠地添了句：“下次薅秃了四哥的白狐，看他不扒了你的皮。”
光翎刚要反驳，殿外传来降魔的惨叫，夹杂着雄狮的怒吼。
千仞月咯咯直笑，往光翎怀里缩了缩，小手还攥着根偷偷拔来的孔雀羽毛，是刚才趁乱从孔雀尾巴上揪的。
青鸾无奈地摇了摇头，往千仞月手里塞了块桂花糕：“吃你的吧，等会儿四哥找上门，看老五怎么收场。”
光翎却满不在乎地挑眉，又往自己茶里丢了颗蜜饯：“怕什么，大不了再让老七背锅呗。” 他说着捏了捏千仞月的脸蛋，“对吧小月儿？”
千仞月嘴里塞满了糕点，含混不清地应着，蓝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她发间的兔毛上镀了层金边，而远处的惨叫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惊得檐下的风铃又叮当作响起来。
千道流立于供奉殿最高处的露台上，长袍被风拂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下方庭院里光翎拉着千仞月疯跑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坠，那是当年千寻疾出生时，他亲手雕刻的护身符。
“老五和小月两个人，倒是给这地方添了不少生气。”
他轻声感叹，目光掠过殿前冰冷的白玉石柱，那里曾刻满历代供奉的名字，如今却被千仞月用彩石画了满墙的小人儿。
金鳄站在他身侧，玄铁护腕反射着日光。
他看着光翎把千仞月架在肩头，两人正围着雄狮的孔雀追得鸡飞狗跳，忍不住闷笑一声：“也就老五这性子，能跟个小丫头疯到一块儿去。”
他想起前几日去五供奉殿查岗，撞见光翎正蹲在地上，给千仞月的布偶缝尾巴 ，那针脚歪歪扭扭，倒像是被盘龙棍碾过的痕迹。
而千仞月正拿着炭笔，在光翎的白色供奉袍上画小乌龟，蓝色暗纹旁多了几只张牙舞爪的涂鸦。
“想当年小月像小月这么大时，天天抱着法典啃，哪敢这么胡闹。”
千道流的声音柔和了些，眼里盛着笑意，“这样也好，至少她们姐妹俩，总有一个能活得自在些。”
金鳄望着远处光翎突然展开冰翼，带着千仞月冲上云霄，小丫头的笑声像银铃似的洒下来，惊飞了檐角的鸽子。
他忽然觉得，这供奉殿的青石地砖上，那些被光翎的冰翼划出的浅痕，倒比历代供奉的刻字更有温度些。
“等小月觉醒了武魂，说不定比老五还能折腾。” 金鳄摸着下巴，想象着两个活宝联手捉弄降魔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到时候咱们供奉殿，怕是要被掀了顶。”
千道流却笑了，笑声顺着风飘向庭院。
光翎似有所觉，抬头朝露台挥了挥手，白色袍角在风里展得像翅膀。
千仞月则从他肩头探出头，举起手里刚摘的海棠花，粉嫩嫩的花瓣朝着高处晃了晃。
露台上的两人相视一笑，眼底的宠溺像化开的春水，漫过百年的庄严，漫过冰冷的石柱，漫过所有藏在心底的沉重。
这庄严肃穆了百年的供奉殿，终于在孩童的嬉闹声里，透出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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