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宁可走回去也不愿在这个可怕的小镇王某一分钟了。
大伟说,“杨振没接到你已经回去了。我们又没有车,耿辉说今天晚上必须把你送到市区,所以只好委屈你了。”
说完,他自己带共朝大路走去,我跟着他,关鹏在我后面。三个人都不说话,闷头往前走,三个人的脚步声“嚼里啪啦”地在路上响着,让我觉得很放松。作为一个女人还有什么比被两个大男人同时贴身保护更感到安全的?
走着走着,关鹏突然惊叫了一声。
我和大伟停下来,看着他,关鹏的脸带着惊恐。大伟说:“怎么了”?
关鹏说:“后面有人跟着咱们。”
大伟一听,马上也紧张了,往身后伸了伸脑袋,说:“不能吧,你别疑神疑鬼的自己吓自己。”
关鹏说:“不可能。我听见刚才有人叫我名字。”
大伟一听脸当时就白关鹏问:“这条路有点邪,咱们还走不走了?”
大伟说:“走,越快越好,到了市区就没事了。”
于是我们三个人接着走,但是我能感觉到气氛已经明显不对了。他们两个人的步子迈得都很小心,像猫一样,敏锐地听着周围的声音。
走了儿分钟,突然听见后面远远地有人说了句什么,声音很小,像是小心地跟谁说话,又像是小声朗读着什么。我们三个人悚然一惊。
关鹏停了下来,这次他咬着牙对大伟说:“后面肯定有古怪,我去看看。”
大伟点点头,说:“你小心点。”
关鹏从腰部抽出一把刀,转身慢慢向前走,很快,黑暗将他隐没,从我们的目线中消失。我的心悬着,盼着他能早点回来,然后告诉我们那只不过是一只过路野鸡野鸭的声音,只不过是虚惊一惊而已。
可是,十分钟、二十分钟、半小时过去了,他一去不返。
大伟看看我说:“我得把我兄弟找回来,你在这等我,哪都不要去!”他说得挺悲壮。
我郑重地点点头。大伟也转身向黑暗走去,像一团黑雾在我的视线中消失。
我又是一个人站在那条路上了。十分钟、二十分钟、一小时……两个大活人失踪了。我猜,他们可能遇到了最可怕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我彻底慌了,觉得这是一个黑暗无比的阴谋,这个阴谋就是让我永远困在这个恐怖的小镇上。
决不能坐以待毙,我打算先找一家旅店将就一个晚上,终于在小镇最西头看到一家同悦旅馆。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此时正在桌子前对着一台播放蔚午夜新闻的电视机昏昏欲睡。
这家旅馆基本客满,只剩下一个双人间了,两张床,每张五十,我把两张床都包了下来,既安全,又能安静地睡一觉。
老板娘记下姓名和身份证号码,说:“最近不太平,晚上都不敢做生意了。”
拿了钥匙,她领着我上了二楼,用手一指说,“最里头那间就是你的,停电了,蜡烛和火柴在桌子上。”然后拍着嘴打着哈欠下楼了。
我进了房间。房间很小,站久了会有令人恐慌的压抑感。我把蜡烛点着,关上门,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却怎么也不敢闭上眼睛。我担心自己的眼皮一合上就会有人站在床边看着我,或是等我睡着他便弯下腰用嘴往我脖子里吹气。
你知道最大的黑暗是什么吗?
不是停电,那是暂时的,也不是夜晚,夜晚至少还会有月亮和星星,至少地球的另一面还是阳光普照,春暖花开,最大的黑暗是你闭上眼睛,这时黑暗对于你来就便是永无止尽。
我倦缩在被窝里看着蜡烛不停跳动的火苗。蜡烛燃烧得很快,老板娘太抠门,买的蜡烛又短又细,像少了一截的筷子。
外面风很大,鬼哭狼嚎,离天亮还有很久。我躺着不敢翻身,不敢上厕所,这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我努力不让自己睡着,但脑子昏沉,眼皮也越来越重。有老鼠在天花板上吱吱叫,一些长相怪异的飞虫撞击在窗户的玻璃上,床板下面有双拖鞋从南走到北,又从北走到南的声音。
几分钟后,隐隐有小孩的哭声,哭声很尖细,很微弱,阴惨惨的。只有听过的人才知道这声音有多恐怖。那个小孩一边哭一边说:“你压着我的头发了,你压着我的头发了……”
我颤栗着打开手电筒往下照,有一个光着身子的人背靠着我,他的头发很长,其中一缕缠在我的胳膊上。他的身子却没动,头不停地向后扭,一直扭到与我面对面。是那个穿白裙子的男人,长长的发头,小眼睛,脖子上长了个很大的喉结。他咧开嘴,对着我大声啼哭着。
我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蜡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灭了,四周黑糊糊的,现在闭不闭上眼睛都一样了。
外面风很大,鬼哭狼嚎,离天亮还有很久。
“咯吱”对面的床响了一声,好像有个人坐了上去,床不堪重负,哆嗦了一下。
我向那张床看过去,但是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
对了一会,床又响了一下,这次似乎是那个人躺了下来。
感觉告诉我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可能是那个变态,等到所有人都睡熟了,他偷偷摸到门外,拧了拧门把,反锁了,于是他弯下腰,透过锁眼一动不动地窥视着我。
终于,蜡烛灭了,我睡着了。他慢慢趴在地上,像张纸一样爬进了房间。也可能是白苗苗,她从那个十寸见方的盒子里爬了出来,接着她懊恼地发现,外面还是那么黑,像一个更大的盒子,于是她接着爬,从桌子爬到地上,从地上爬到墙上,从墙上爬上天花板,又从天花板上爬下来。
后来她累了,爬上了一张床,像人一样躺下来休息。我慢慢从枕头下掏出手电筒,对准那张床按下开关,惊骇地看见孙秀姑贴墙站着,垂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她的一只眼。另一眼睛恶狠狠地睁得很大,似乎是要将它瞪出眼眶,两只手像唱戏的青衣一般拿捏着。
她看着我怪声怪腔地问我:“你看我像人吗……”
我所有的心理防线顿时全面崩溃,连连惊叫!
门被撞开了,涌进一群人把我和孙秀姑死死按在床上,脑袋被套上头罩。将近一个小时后,我才看到东西,发现自己已经在一间审讯室里。和我一起被铸住的还有失踪了的大伟、关鹏、耿辉以及死去了的白苗苗,还有披头散发的孙秀姑。
一个老民警拿着那个骨灰盒走过来说:“看看吧,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让你帮他带回去的东西。”他打开盒子,递到我面前,里面全是一包包“面粉”。
最近风声太紧,耿辉和白苗苗为了不让自己暴露,合谋利用我运输毒品。当那个盒子到我手里时,我的一切行踪都已经在这两个“好朋友”的监视中。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这张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毒网已经被另一张严密的天网监控着。
警方不能让我带着“货”回到市区,那样既不利于抓捕还可能会给市民造成恐慌,只好让扮演成出租车司机的警察把我扔在半路上,另一个警察得到命令再把我带回来。那个穿白裙子的男人是耿辉派来,他们急切想让我回到市区将“货”交给下家,能把我吓回去当然最好不过。
结果,他们没能如愿,耿辉只好让两个手下现身,护送我回市区。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的背后警察也在盯着他们。
当大伟和关鹏一前一后在路上护送我时,后面跟着我们的就是刑警队的便衣。他们事先已经掌握了这个毒网的成员基本名单,知道有一个矮个子叫关鹏。
为了不打草惊蛇,避免耿辉要杀人灭口对我下毒手。便衣们在后面略施小计就将耿辉的两个马仔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起来了同时,另一队人马找到了耿辉的老巢,对他实施了抓捕后,才将我并带回警局。
孙秀姑的确已经死了。出现在我房间里的女人叫孙秀梅,是死去孙秀姑的妹妹,一个间歇性精神病患者。
孙秀姑生前对妹妹非常好,花钱安排她在康复中心疗养。她死后,疗养中心的人便逐渐对她不管不问了后来孙秀梅一有机会就会跑出去,用姐姐以前留给她的钥匙溜回家她很想念自己的姐姐,时间久了,意识混乱的她在网上告诉别人自己孙秀姑。
耿辉不希望我在孙秀梅家留宿。所以他派人告诉孙秀梅是我带走她姐姐,让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于是,那天晚上我入睡后,孙秀梅大大摆地走进旅馆跟老板娘说她是我的朋友。由于她知道我的样子和貌,甚至还知道我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头脑简单的老板娘便信以为真随手交给她一把备用钥匙,她像影子一样悄悄潜入我的房中。
梦本来就布满玄机,又难以解释。那天我的梦里有个恐怖的女人,开眼睛便看到了孙秀梅,强烈的恐惧让我以为梦到的就是她,这就是谓的心理暗示。
那个老民警给我做完口供就让我和孙秀梅回家了。我走出大门,起头恰迎旭日的第一缕阳光,孙秀梅站在身旁,呆呆地看着我,泪水从的眼角流下。
我搂住她单薄的肩膀,笑了。
天,终于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