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为马横这个兵痞、二流、土匪出身的司令人粗没样框,其实这家伙是张飞穿针粗中有细,心中诡计多着哩!
马玄德从行玉堂前后态度的变化中已经看出一点端倪,至于是什么,他一时半刻还说不上来。
马横担心的是人数上的差距,也就是说包围戏楼场场的兵士1000;而现场的观众却是好几万。
倘若按五万算,两下里倘若打将起来,1000兵士尽管手中有枪,恐怕也不是几万观众的对手,弄不好会被踩成肉酱。
问题是草民是乌合之众,自信有枪马横心理上占有优势。
马横判断,一盘散沙的百姓没有胆量跟军队对峙。
但也不竟然。扶甫、岐阳、眉坞三县四十八乡的百姓长期被穆梓寨行家班高台教化。
倘若行玉堂振臂一挥,一盘散沙的百姓会拧成一根绳对付手中有枪的军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行玉堂考上清朝进士不去做官,弄了个戏班唱戏,目的就是积攒人脉。
而实践证明他这个戏班班主的威望高得敢于皇上比拟,如同东汉末年的张觉,一声召唤黄巾起义,推翻了腐朽的东汉王朝。
马横心中分析着眼下的形势,心有余悸地让自己的亲侄子,警卫连长马前鬃将手下人撒出去观察动静。
一有情况马上禀报,马横则率领军队杀开一条血路遁逃。
三十六计走为上是被历史证明了的事实,马横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行玉堂叫二儿子行教带了十几个人去王家壕王大富棺材铺买三口棺材。
马横觉得这可能是解开自己心中迷团的一个突破口,便让应声虫一只耳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观察动静。
一只耳是个头顶害疮脚底流脓坏透顶的地痞流氓,入主马家军前半夜敲寡妇门,过年掘主人家坟是家常便饭。
乡亲们看见他总是追着屁股打,这家伙一只耳朵就是那时候被乡人割掉的。
赵喜宝剩下一只耳朵,不敢在家乡逗留,赶往北地给人拉长工。
北地有个唱红了的秦腔旦角九月红,一只耳突然想起威震八方的土匪司令马横死了妻子,正在寻找唱戏的填房。
一只耳冒了一次贼胆,自报门户去给马横送信,说北地的秦腔旦角九月红是月宫嫦娥。
马横死了正妻秦腔旦角十里香正在四处物色,赵喜宝的通风报信是瞌睡遇上枕头。
马横赶去北地,果然见九月红貌美如仙,将其抢夺回来。
九月红做了马横的正妻,赵喜宝被马横视为亲信。
一只耳偷鸡线狗时练得一身好轻功,快速行进仿佛漂在水上的浮萍。
行教、行胡两人走在十几个人最后面,一只耳跟着两人听他们讲话,行教和行胡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一只耳听见行教和行胡窃窃私语,说行云给向遏打了什么针后没有死亡,差点惊掉下巴骨。
一只耳打算返回去禀报马司令,可一想后面可能还有重头戏,便就继续跟踪。
行教、行胡十几人来到王家壕王大富棺材铺,一只耳灵猫一样窜上屋顶揭去几片瓦块,用手指头钻了一个洞,将眼睛附在上面向下观看。
行教给棺材铺掌柜王大富小声说要弄一口透气的棺木,一只耳狂喜,寻思自己这此又立大功。
先不要急,等待行教他们将透风漏气的棺材抬到戏楼场场,陈敛向遏时再来个突然袭击。
行教、行胡他们将三口棺材抬到戏楼场场后,一只耳才将自己侦察到的情况报告马横。
马横当场奖励一只耳10块银元,说他思虑着有啥事情发生,没想到还真出在向遏身上。
马横说着话,咬牙切齿默然寻思:老子现在是关陇陆军总司令,统领107、108、109三个军十万人马。
官府皂吏听见马横的名字,自先矮了三分。
向遏狗杂种却不以为然,竟然使用武功中的剪刀脚将本司令剪倒在地。
马横也是练家子,知道剪刀脚的厉害,这是少林功夫和武当功夫的精华,没有十年修炼是不成体统的。
这么说向遏是少林抑或武当弟子?可他又是个唱戏的,扮演生角要样子有样子,要唱腔有唱腔。
士可杀而不可辱,向遏侮辱了本司令,本司令不能让他好死,扔进骷髅沟喂蛇蝎是最好的报复!
马横镏铢必较地对一只耳、刀疤脸、斗鸡眼、酒糟鼻、尖顶头五个贴身护卫道:“你们五个不要打草惊蛇,密切监视躺在戏楼上的向遏!”
马横给一只耳、刀疤脸、斗鸡眼、酒糟鼻、尖顶头五人安排完毕,指定一只耳是真个行动的头,其他人要听他的命令。
一只耳跪地谢恩,马横又召唤来50个兵士,让五人每人带10个,化妆成看戏观众混在人群中观察动静。
…………
三口棺材陈放在戏楼上的台口处,行云在形教、行胡、行万、行里、行长、行征等人的协助下,将向遏、杨兵、车享三人陈敛其中。
行家班演职人员站成几排给亡灵三拜九叩首,祭奠演出正室开始。
行玉堂征得杨兵、车享家人同意,祭奠完毕将两人安葬在穆梓寨的公坟十里亭。
杨兵、车享是来穆梓寨看戏遭遇不测的,埋藏在穆梓寨公坟十里亭似乎是对亡灵的一种安慰。
一只耳装扮成看戏观众全程监视向遏的陈敛过程。
向遏死僵僵了啊!可行教、行胡为啥在赶往王家壕途中说向遏还活着?
难道他们发现一只耳跟踪故意糊弄?
一只耳被弄得神神叨叨,不得不拿出偷鸡线狗故技,踅摸到棺材跟前,趁人不注意把手指头按在向遏鼻翼上试探了一下。
娘希匹!向遏真的没有气息了啊!真真切切是死了。
一只耳不得不向马横禀报:“司令大人,小子探查明白,向遏死僵僵啦!”
马横的眼仁珠子在眼眶中骨碌碌转动几下道:“不到最后一秒针决不能放松警惕!活马死马全程跟,一直跟踪到十里亭坟地……”
行家班祭奠完三个亡灵开始唱戏。
文武场面锣鼓线索一齐响起、悠扬的秦腔慢板音乐扣人心弦。
一叶小舟从幕后面划上来,划桨的是民女胡凤莲。
扮演胡凤莲的行云一身素豪戏衣白得耀眼,头戴品字形三朵牡丹花,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嘴,身段苗条,体态婀娜。
小舟在湖水中荡悠,湖岸上出现打死卢公子逃亡的知县之子田玉川。
向遏死了,扮演田玉川的是行云的堂哥行在。
行在是田玉川的备用角儿,年纪比向遏大2岁,接替向遏装扮田玉川尽管有差距但还是惟妙惟肖。
田玉川登上胡凤莲的小舟。谯楼上鼓声响过,田玉川昏昏入睡,胡凤莲唱腔便起:
耳听得谯楼上二更四点,
小舟内难坏了胡氏风莲。
哭了声老爹爹儿难得见,
要相逢除非是南柯梦间。
田公子遭大难并无抱怨,
静悄悄在一旁低头安眠。
月光下把相公仔细观看,
好一个奇男子英俊少年
…………
大兵压境的戏楼场场静得掉一苗针也能听见,观众竟然不惧兵燹,安心听戏。
这样的场景有点奇葩。恐怕只有扶甫、岐阳、眉坞三县四十八乡观众才有这样的胸襟——大兵压境,不惊不乱,一心听戏。
马横的1000兵士现在没有包围戏楼场场,而是和观众一样坐在东北角那块地方看戏,观众心中更就淡定。
行云的《藏舟》唱完,行玉堂唱《祭灵》。
衰派老生的唱腔甫出,台下便是一片欢呼,马横的兵士也加入欢呼的人群之中。
行玉堂悲哀、亢奋的唱腔惊天动地:
满营中三军们齐挂孝,
旌旗招展雪花飘。
白人白马白旗号,
银弓羽箭白翎毛。
文官臣头戴三尺孝,
武将官身穿白战袍。
因甚事王把服袍套,
为只为桃园恩义高。
入灵位王把纸钱吊,
荆州王啊——
车享、杨兵和向遏……
行玉堂把戏词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