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依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帐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军旗猎猎作响,那声音像极了当年边关告急的战鼓。
泰康二十年冬,凌大将军旧伤复发,呕血而亡。曾与大齐签订盟约的东昭国连夜撕毁和书,联合北越、南越同时发难。而本已归顺的南疆各部也蠢蠢欲动,边关狼烟四起。
彼时南越有"赤焰将军"夏明凰坐镇,北越则是定安侯萧逸领兵。唯独东昭战线,朝中竟无大将可派。就在泰康帝焦头烂额之际,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踏上了金銮殿——凌大将军的嫡传弟子,亦是其亲外甥的萧凌钏。
“儿臣请战。”少年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他身形尚未长开,铠甲显得过于宽大,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林依依至今记得老师李蕴芝说起这一幕时的神情。那年她刚满十岁,随老师出使南疆,安抚了那些蠢蠢欲动的部落;同时又潜入南越,制造矛盾很,挑拨离间,并设计让南越王暴毙,南越顿时陷入内斗;刺杀北越王子嫁祸给东昭,这才瓦解三国联盟。
而东昭战场上,那个少年将军首战便以火攻破敌三万,连下五城,萧凌钏一战成名,成为名副其实的少年将军,掌一方兵权。捷报传回时,满朝文武都不敢相信这是那个在凌大将军灵前哭到晕厥的少年所为。
只可惜当时大齐三线作战,国力不济,物质补给不足,不能一举灭了东昭。
整个大齐都是萧凌钏的传说,英雄总被人仰慕,就连林依依自己都收集了不少萧凌钏的画本,将萧凌钏视为英雄。
如今闫旭却告诉她,萧凌钏因为常年作战而寿数有限,这如何不让她震惊难过。
“只要好生调养,未必没有转机。”闫旭搅动着药勺,“只是军营条件艰苦,他又不肯搞特殊...…”
“饮食上可有什么忌讳?”林依依急声问道。
“忌食发物即可,其他滋补的...…”闫旭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多多益善。”
离开军营时,夕阳已经西沉。林依依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当年那个单枪匹马闯敌营的少年,如今已是威震西南的十皇子。可谁又知道,这副铁甲之下,藏着多少旧伤?
接下来的日子,鼓城渐渐恢复平静。南越的试探被季惊鸿打得落花流水,城中的细作也被一一揪出。秋播接近尾声时,林依依开始走访各乡。
这日,她正与林红玉走在田埂上,忽然被一群嬉戏的孩童撞了个满怀。
“呀!”领头的孩子眼看要摔倒,被林依依一把扶住。几个红皮的块茎从孩子怀中滚落,沾满了泥土。
“对不起大人!”孩子们吓得站成一排。
林依依弯腰拾起一块,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震。这分明是...红薯?可这个时代不该有这种作物才对。
“这是在哪儿找到的?”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那边山里。”孩子指着远处的丘陵,“我们叫它红苕。闹饥荒时才有人挖来吃,又苦又涩,又硬又噎人,吃多了还胀气...…”
林依依摩挲着手中的块茎,心跳越来越快。这野生的红薯虽然品相差,但若能改良种植...
“带我去看看。”她拉起孩子的手,“若是找对了地方,赏你们糖吃。”
孩子们欢呼着在前引路。林红玉不解地问:“大人,这土疙瘩有什么稀奇的?”
“红玉,”林依依的眼睛亮得惊人,“这可能是能让整个鼓城,不,整个大齐不再饿肚子的宝贝。”
山风吹过,掀起她的衣角。远处军营的方向,一队骑兵正踏着夕阳归来。为首的将领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勒马回望。隔着重重稻田,两人的目光在暮色中短暂相接。
萧凌钏抬手示意部队继续前进,自己却驻马良久。直到亲卫来报,他才收回视线,轻夹马腹。铠甲下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心底某个地方,却因为那抹身影而隐隐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