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上生出了黄斑,皮肤也变得鼓胀——是的,她并未丰满多少,而是肉眼可见地涨了起来。
她连镯子也不带了,手臂不小心被戳一下,皮肤也很难重新恢复弹性。
太医说,这是水肿,乃是常见之事,但对纯嫔而言,这种细微之处的折磨,和她过往的健康自在身体相比,又怎能算常见?
安陵容起来吧。
纯嫔为了孩子,早已不碰香粉了,她素面朝天,眼底还有些青黑。
安陵容再不明白人类生育的过程,也能知晓,她过得并不舒心。
站在她身旁的策凌,虽并未对她露出任何抵触的表情,但看着她受难,眼中也没有心疼。
毕竟太医都说了,此乃正常的状况,他还要做什么呢?
在这殿内,真正因纯嫔的模样而产生了几分关心的人,只有安陵容与她的奴婢。
纯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得出来,身前忽然出现一个不可忽视的重量,早已打乱了她多年来用身体习惯的平衡。
她扶着肚子,微微喘了几口气。
安陵容忽然有个问题,很想问她:
安陵容你后悔吗?
博尔济吉特氏公主,能够为您办事,被您看中,乃是臣妾三生有幸。
纯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和安陵容表着自己的忠心,她脸上带笑,极其真诚。
博尔济吉特氏不瞒公主,臣妾知道,您为臣妾做了许多,若没有您,臣妾也到不了今天。
博尔济吉特氏臣妾与腹中的孩儿,定会为您鞠躬尽瘁。
纯嫔身旁的策凌十分满意她的话,脸上也带起了笑。
安陵容不,本宫问的是,有这身孕,你后悔了吗?
博尔济吉特氏啊……
纯嫔的眼一下子就红了。
博尔济吉特氏……臣妾……
纯嫔的眼泪掉了下来,像无尽的珠子,滴滴答答地从她的下巴落到鼓起的孕肚上。
她狼狈地为自己拭去泪水,却发现这泪水怎么也擦不干。
安陵容是第一个在她有孕后,问她这番话的人。
她身旁的宫女,虽然也会关心她,可句句的重点都是她腹中的孩子。
她虽知道轻重,可还是有些……难过。
博尔济吉特氏让公主见笑了。
纯嫔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止住越来越深的啜泣。
策凌见她这样,眼里不免带上了几分不满与嫌弃。
博尔济吉特氏臣妾有孕后,便情绪乖僻,无法控制,并不是有意冒犯公主。
安陵容无碍。
听到安陵容的谅解,纯嫔在眼泪又要涌出前,迅速道:
博尔济吉特氏劳烦公主挂念,臣妾有孕,是万万不悔的。
纯嫔口中说着不悔,却一直在摇头,可见口不对心。
想来,她从不知道有孕会这么痛苦。
当初幻想中的荣耀与利益,与此刻真正的痛苦与细微处的折磨相比,让人产生悔意,实在是太容易不过的事了。
博尔济吉特氏公主对臣妾的好,臣妾都铭记于心……臣妾,定会不负公主期望……
见状,安陵容索性命人将纯嫔扶去了偏殿,好生歇息。
没了她的啜泣声,殿内冷酷得,像一座人偶庙。
策凌脸上的不耐还未完全散去,想来是嫌纯嫔哭得上不得台面。
这宫里,像他这么想的男人,可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