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山庄里,雷无桀又不知怎么惹到了千落,被千落挥着银枪撵的乱窜,清妍穿廊过院,来到后花园的凉亭,萧瑟和唐莲正下着棋。
“这么晚才回来,午饭吃了吗?”萧瑟落下一子缓缓道。
“在白王府随便吃了一口。”清妍一撩袍子坐在石凳上,“确定了,夜鸦不是白王的人。”
“因为萧崇的眼睛?”萧瑟问道。
“嗯。”清妍点头,“以夜鸦的医术,就算做不到给白王换眼,但是毒也是能解的,但今天华锦用了一个时辰才将毒拔干净,说明他身边没有十分厉害的医者。”
“然后呢?”萧瑟又问。
“我今晚打算夜探赤王府,看看能不能找到夜鸦揪。”清妍看着棋局随口道:“总留着这么个毒蛇在暗处也不是个事。”
主要是耽误明德帝养病,他还得再活十年呢。
唐莲一脸深以为然,“我随你一道。”
“行。”唐莲擅毒,或许能帮上忙,再不济也能干点脏活累活,跑跑腿。
“那我先去养养精神,免得晚上困倦,你们慢聊。”唐莲扔下棋子就没影了。
萧瑟不爽道:“跑那么快做什么?”
清妍看着棋局笑了,裤衩子都要输出去了,还不跑等啥呢?
她坐到唐莲的位置上,一颗颗地收起棋子,“你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跟皇叔说好了。”萧瑟也跟着收棋子。
“他居然同意了?!”清妍诧异,随后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太冒险了,让琅琊军入城,那整个天启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即便琅琊军没有伤人之意,但背后的黑手却不会什么都不做,一旦发生意外,百姓们就危险了。”
萧瑟也是叹气,“可琅琊军后面还有上军和下军,届时,他们打着勤王之名兵临城下,天启还是不能幸免。前有虎,后有狼,最起码,虎无伤人意,但狼,却是要饮血的。”
“据我所知,上将军是赤王的人,看来这下将军也被他收编了。”清妍有些头疼,“萧瑟,你可想好了,琅琊军不是为了名利而来,一旦发疯就是不死不休,我一人可挡不住悍不畏死的二十万大军。”
清妍随手收着棋子,心里却想着那二十万人,鸟巢体育馆最大容量是九万多,镜头一扫,说是人山人海半点不夸张,现代一个县城的常驻人口多的也就二十几万,这些人如果列成方阵,那是铺天盖地,一眼都望不到头。
而且这二十万人,可不是校园里的脆皮大学生,而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杀过的武者,他们会躲闪,会结阵,会掩护,会反击,其中叶字营配备重甲,中军装备精良,而琅琊军旧部则是身经百战。
并且战场还在天启城内,陷阱和炸药这些手段都不好施展,房屋损毁都在其次,伤了普通百姓总是不好的。
都说蚂蚁多了咬死象,如果清妍是象,可这些人却算不得蚂蚁,难搞了!
“你不是一个人。”萧瑟沉声道:“天启城的高手不少,足够重创琅琊军。”
清妍叹气,“就算我们打退了琅琊军,定会伤亡惨重,等上下二军赶来,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萧羽成了得利之人,这还只是内忧,北离一旦内乱,周围各国哪有不趁机咬一口的道理?”
萧瑟在空白的棋盘落下一子,“所以,琅琊军只能联合,不能硬拼。”
清妍摇摇头,“我看叶啸鹰可不像有联合的想法。”
“萧凌尘才是琅琊王。”萧瑟目光深沉。
清妍冷呵一声,“被架空的琅琊也是琅琊王吗?”
“叶啸鹰不会害他,只要萧凌尘还是琅琊军的主帅,我们就有机会。”
“你说是就是吧。”清妍摩挲着棋子,缓缓落下,“我今日进宫见到了瑾宣大监,跟在陛下身边威风八面的,那一身功力比司空城主还强上不少,那一脸运筹帷幄的精明相,瞧着也不像个能安分退居皇陵的,还有皇陵里那几个老太监,没了世俗的念想,就死死抓住权利不放,一把年纪了还想要搅弄风云,真是……”
“瑾宣是陪着父皇一起长大的,若真有不臣之心,他活不到现在。”萧瑟挥了挥袖子,“即使父皇病重,处理他也并非难事,你不要小瞧一个帝王的手段。”
“我从未小瞧过。”清妍顿了顿,忽然道:“陛下的身体见好,你和兰月侯商量……恐怕不顶用。”
萧瑟笑了起来,“皇叔应该已经在宫里了。”
清妍冷哼一声,“数他最滑头。”
“他若没点本事,怎么会安稳到如今?”萧瑟把手里的棋子一丢,“好了,正事说完了,出去走走吧。”
“去哪?”
“问天石,龙起园,雀台,想去哪一个?还是都去?”
清妍撇撇嘴,“这些地方我都去过好多次了,没什么意思,不如去西市吧。”
“那就去西市。”萧瑟起身,十分霸气地冲外面大喊一声,“徐老头,拿银子来。”
他现在恢复了永安王爵位,也是享亲王俸禄的人了。
还不等徐管家回应,嗖嗖两道身影从房顶蹿了出来。
“萧瑟,你要银子干嘛?”雷无桀好奇地问。
司空千落照他后脖颈就是一巴掌,“废话,当然是去花钱了。”她转头,兴致勃勃地问清妍,“咱们去哪花钱?”
看着萧瑟黑下来的脸,清妍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去西市,那里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大多是胡商带来的,附近的酒楼还能欣赏异域歌舞,很有意思。”
“好啊,我要去。”司空千落兴奋地道:“我去叫大师兄。”
清妍赶紧拦了下来,“唐莲下棋下困了,说要回去补觉,这会儿估计都睡熟了,下次再叫他吧。”
“大师兄可真不会挑时候。”司空千落嘟囔道。
西市是天启城最热闹的地方,不论商贾还是行人,摩肩接踵,人潮涌动,这里云集了大量胡商,总有卷发褐眸的胡人牵着骆驼走后,带来阵阵悦耳的驼铃声和波斯香料、西域珍宝、珠宝银器等异域商品。
清妍到了这里熟门熟路地进了几家店,开口就问有没有什么好货,什么波斯毛毯,手镯臂钏啊,镶宝石的纯银酒壶统统带走。司空千落看上一个两尺多宽的蝴蝶形状的紫水晶原石,一通砍价之后开心地抱走了。雷无桀入手了一个镶满了宝石,华丽到庸俗的剑鞘,而萧瑟买了所有人的单。
他抱着肩膀,脸色黑如锅底。
雷无桀笑嘻嘻地撞了撞他的胳膊,“萧瑟,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你开心一点嘛。”
萧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想说话。
雷无桀小声道:“我知道你想和言兄两个人单独出来。”
“你竟然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种眼色了?萧瑟不免有些刮目相看,随后就是气愤,“知道你还跟来!”
雷无桀嘿嘿一笑,“俗话说,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反正千落师姐是肯定要跟来的,那就不差我一个了吧。”
萧瑟:……
萧瑟发现居然有些道理。
“唉……”萧瑟幽幽一叹,仿佛跟这北风一样凄凉。
这些日子清妍几乎日日待在雪落山庄,两人见面时间不少,但平时都是大家聚在一起,真正属于两个人的时间却不多,他甚至有些怀念那段夜探香闺的日子了。
“萧瑟你就别叹气了。”雷无桀拉着萧瑟快步往前走,“快点,言兄要带咱们去看胡舞了,我也去尝尝西域的葡萄酒。”
几人逛完夜市天已经黑透了,萧瑟三人带着给唐莲带的小吃回了雪落山庄,清妍则是回家点了个卯。
子时已过,月明星稀,这并不是个适合杀人越货的天气,但仍有两个黑衣人干了这样的勾当。
赤王府里有一处极为荒僻的院落,房屋上满是破败的痕迹,院中的树似乎也枯死很久了,就连裸露的地面都不见一丝草根。
四周静得出奇,左右的院落都是空着的,一个人影都不见,唐莲一落地就感觉不对,“这土过于松软,踩着不像是被夯过的院子,反倒像……”
“开垦过的菜园。”清妍接话道:“而且还有一股子血腥味。”
唐莲嗅了嗅,“隐约有一丝药味,只是这血腥味太重,我也不能确定。”
清妍忍着不适也闻了闻,“确实有药味,看来咱们没找错。”
正说着话,面前的房门突然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即便两人手上都沾染过不少鲜血,这时也被熏得够呛。
“来客人了。”屋内传出一阵嘶哑的男人声音,仿佛许久都没有喝过水一样干涩难听。
一个身穿长袍的男人从屋内走了出来,他身形消瘦挺拔,面色苍白,发髻规整,看起来更像一位严谨的教书先生。
唐莲很是诧异,“你是鬼医夜鸦?”
对面的人嘴角挂起一丝渗人的笑容,“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记得我。”
唐莲刚想说些什么,却感觉一阵拳风从旁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冰寒,一击将夜鸦砸倒在地,身子瞬间冻得僵直。
“你……这就下手了?”唐莲不可思议地看着清妍。
“不然呢?”清妍没好气道:“他都承认他是夜鸦了,不赶紧弄死,还留着给你聊两块钱的?引来护卫你就好受了。”
唐莲语塞,不过很快又诧异地瞪大眼睛,“拳未到,气先行,你刚用的雷门无方拳。”
“我可没有刻意偷师啊。”清妍捂着鼻子,边进屋查看,边解释:“是雷无桀总在我面前打拳,一不小心就学会了。”
全怪雷无桀是吧。
唐莲无语,忽然,他满脸古怪地问:“那我的功夫呢?”
清妍眨眨眼,扭头看向他,“你说的是万树飞花还是垂天海运?”
唐莲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最后无力摆手,“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他沉默地跟进屋子,忍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别在唐门面前用万树飞花。”
清妍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我懂,你知道我的,从来不惹事。”
“你最好是。”唐莲无奈道。
两人进了房间深处,里面昏暗异常,偌大的房间只有零星几点烛火微微摇曳。
唐莲不再多说,将屋内摆放的一整排蜡烛一一点燃。
室内明亮起来,唐莲才看清这房间的全貌,只见四面墙壁上用铁链捆着一个个沉睡的男子,旁边放着各种草药,还有摆放整齐的刀具。
就在唐莲忙着检查这些人身份的时候,却听清妍突然喊他,“唐莲,过来帮忙。”
唐莲过去一看,就见清妍徒手扯断一根铁链,再看那被链子捆着的人,顿时大惊:“月姬?”
“扶好。”清妍把解绑的月姬扶到唐莲身边,给她把了下脉,又在满墙绑着的男人中随便挑了两个把脉,不禁皱起了眉,“脉象居然不一样。”
她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月姬,“墙上这些男的都是活死人,月姬虽然迷了神智,却活的好好的,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月姬没有意识,浑浑噩噩,全靠唐莲扶着才不至于倒在地上,这让唐莲很是拘谨,他无奈道:“最大的不同就是性别。”
清妍拨弄着桌上摆着的药材,还是不解,“这种药应该不用男女分开试吧。”
唐莲叹了口气,“月姬不只是个女人,还是个美丽的女人。”
清妍一愣,愤怒地扔掉手中的草药,“我还以为这里的人都是被抓来试药的,没想到萧羽还有这等龌龊心思!真是高看他了。”
唐莲笑了笑,“萧瑟又能好到哪里去,大敌当前还有心思带你逛街。”
清妍十分光棍地耸耸肩,“要不说他们是亲兄弟呢,都一个德行。”
两人悄悄的来,悄悄的杀,没有惊动任何人,所以这会儿有得是时间检查整间屋子,那些害人的东西,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就地销毁,一样不留。
唐莲在检查毒物,有些东西甚至让他眼前一亮,如果时间足够他都想好好研究一下。
而清妍却这翻翻那看看,凡是瓦罐都倒出来看看,好像来玩儿的一样。
唐莲被她制造出来的声音吸引,忍不住好奇,“你在找什么?”
“不是说夜鸦养蛊了吗?蛊呢?”
“对啊,蛊呢?”唐莲一惊,蛊虫往往比毒药更加神秘,让人防不胜防,这种祸害绝对不能留在赤王手里!
他也不管那些毒药了,也跟着翻箱倒柜,砸罐子。
清妍看了他一眼,突然灵光一闪,看向门外,“蛊虫在地下。”
唐莲想起院中那松软的泥土,原来竟是被蛊虫翻过的。
唐莲有些为难,“这……要挖出来吗?”
清妍摇了摇头,单手掐诀放在唇边,喃喃念着什么,听着不像是任何一种方言,倒像是来自远古的咒语。
随着她的吟唱,成片的黑色虫子破土而出,密密麻麻好似无穷尽也。
唐莲看着蛊虫逼近不由得后退一步,结果身后也密密麻麻一大堆,他只能原地不动,缩小存在感。
这时清妍的语调突然变了,那满地的蛊虫开始互相撕咬吞噬,咔哧咔哧的声音叫人头皮发麻。
这样诡异的场景持续了半个时辰,整个庭院才恢复成原样,只是院中多了一只硕大的黑虫缓缓蠕动。
唐莲眼睛一亮,欣喜道:“蛊炼成了!”
清妍满脸冷漠,走上前去一掌将它拍碎,“你太丑了,我不喜欢。”
唐莲:……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亮了,两人不再耽搁,一把火点燃了那个充满毒物与血腥的小院,熊熊火光照亮了整个天际。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正是仆人们忙碌的时候,火势一起很快就惊动了众人,端盆的端盆,提桶的提桶,朝后院涌去。
赤王府上下数百人齐心协力也用了一个时辰才堪堪把活扑灭。
萧羽坐在书房,脸色漆黑,那胸腔种的怒火仿佛一座火山,随时都会爆发。
“夜鸦先生找到了吗?”萧羽阴沉地问。
“除屋内绑在墙上的尸体外,地上有一具焦尸,其内脏破碎,肋骨尽断,据仵作描述身形体态,极有可能是……夜鸦先生。”龙邪沉默一瞬,躬身答道:“月姬姑娘……不见了。”
萧羽深深闭上了眼睛,额上青筋涌动,女人会有的,但夜鸦是他重要的底牌,没了他就不会再有药人,甚至后续的计划也要全部搁浅。
萧羽咬着后槽牙,还是大吼出声,“谁干的!?萧楚河,还是萧崇?”
“现场并没有留下痕迹,侍卫还在查。”龙邪深深弓下腰,低声道:“不过,殿下还忽略了一个人。”
“谁?”
“皇帝陛下。”
萧羽愣怔着跌坐椅上,发出疯癫的大笑,“呵,哈哈哈哈哈,我的好父皇啊,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小神刚医好他的病,他就迫不及待地警告我了。”
“还有萧崇,他的眼睛也快好了吧。”萧羽的声音轻柔,眼神却如豺狼一般狠辣。
龙邪点头道:“还有三日。”
“罢了,没了药人,萧崇便不能动了,算他走运。”萧羽拂了拂衣袖,再次起身,“瑾言那边怎么样了?”
“说是一切顺利。”
萧羽眼睛微微眯起,“那就好。”
龙邪有些踌躇,“殿下,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冒险?”萧羽讽刺一笑,“再等下去,我连冒险的资格都没有了!”
“咔嚓”,一个精致的茶盏在萧羽手心化作齑粉。
此时的清妍早已沉浸在梦乡里,完全不知道皇帝陛下替她背了好大一口黑锅。
这段时间,明德帝心里有了活下去的念想,身子日渐好转起来,虽然不知为何还是没有上朝,也没有传出任何病愈的消息,但最起码他们有总览全局的人了。
萧瑟一个皇子,懒得去操那皇帝的心,计策他出了,后面也会出力,旁的就不归他管了,前段时间,姬雪带来萧凌尘的话,他对自己的计划就更有把握,而且他完全不担心明德帝会驳回他的提议,因为没有人比他们父子更懂琅琊军。
压力转移到亲爹头上,萧瑟无事一身轻,就又干起了翻墙溜门的勾当,只是清妍很忙,每天晚上都会换上一身夜行衣在城中各个重要路段设下阵法,不同的小阵法勾连起来又会变成各种中型阵法,所有阵法启动后将会成为一个笼罩整座天启城的大阵。
当最后一座阵法完成后,城中忽然泛起一阵极其轻微的波动。
钦天监,正在闭目养神的齐天尘在那一瞬猛地睁开双眼,仔细感应了一番,才笑着摇头,“小题大做,小题大做啊,不过,这么大的手笔,老道可要好好瞧瞧去喽。”
说着一甩拂尘,悠哉游哉地跨出钦天监。
一个月的时间缓缓而过,战争的号角忽然响彻天启城。
二十万大军从城门直逼皇城而去,从外到内竟无一丝阻拦,琅琊军曾无数次踏入这座城市,从前,他们每次班师回朝,百姓无不夹道欢迎,可如今却家家关门闭户,唯恐避之不及。
仙人指路台是天启城最高的地方,清妍一身素衣站其上,默默地注视着琅琊军走进那座巍峨的城墙,头顶有一面象征着萧氏皇族的神鸟大旗在猎猎飘扬。
她没有去皇宫守在明德帝身前,而是选择站在天启城的最中心,随时准备启动城中的大阵,不是她不相信琅琊军,而是怕这背后的黑手趁城中守卫空虚,干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来。
就这样倚在旗杆下,一人、一剑、一壶酒,看着身着白色铠甲,额间绑着白布的守陵王军护着一个老太监进入皇宫,又在几个时辰后,目睹那叶啸鹰骑着高头大马,迷茫又落寞地走出皇宫。
清妍之前做的准备都没用上,不过她觉得挺好的。
随着叶啸鹰的离开,这场叛乱正式落下帷幕,二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地进入皇城,最终造成百来名士兵的伤亡,说来也算一桩奇闻了。
于此同时,叶若依和兰月侯一起率领王离天军北上拦截上下二军,一群人浩浩荡荡来,悄无声息的去,萧羽勤王登基的计划再次泡汤了。
可他却没有就此放手,因为有一件东西可以让他逆风翻盘,那就是大监瑾言手中有一份名单,上面写着无数朝臣和权贵的名字,目的就是支持琅琊军兵变。
只要拿到那份名单,那么就相当于抓出了那些人的把柄,何愁不能为己所用。
当时浊心公公身死,瑾言带着手书逃了,大理寺正满城搜捕瑾言,同时,赤王萧羽,白王萧崇,永安王萧瑟,琅琊王萧凌尘都在派人搜寻。
不过这跟普通老百姓就没什么关系了,该开店的开店,该上学的上学。
清妍这几天要处理生意上的事,有好几日没有去过雪落山庄,今日一踏进大门,就见雷无桀对她挤眉弄眼,他指了指倚着廊柱望天的萧瑟,轻声道:“都这样好几天了,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
清妍挑挑眉,“饭还正常吃吗?”
“啊?”雷无桀挠挠头,“应该跟往常一样的吧。”
“能吃那就没事。”清妍随意摆了摆手,朝萧瑟走了过去。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要忙,原来是在思考人生啊。”清妍也跟着他仰头看着天上的白云,“有结果了吗?”
“什么样的结果才算是正确结果呢?”萧瑟轻声问。
清妍双手抱胸,沉吟道:“这个问题可太唯心了,说什么都对,也都不对,端看当事人怎么想了。”
萧瑟摇摇头,“我要知道就不用思考了。”
清妍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就是皇位嘛,什么好东西似的,想要就拿着,不想要,就让别人来当这个牛马。”
萧瑟低头笑了笑,望向她,“怎么?不想当太后了?”
清妍一愣,想起当初在东极海市两人闲聊,她说自己比较适合当太后,没想到萧瑟还记得,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那是开玩笑的,虽然当太后有权有势,许多贡品和名贵的珠宝首饰,还有……”
不等她细数完当太后的好处,就被萧瑟一手扣住后脑,按在他的胸膛上,“我知道你不想当太后了。”他顿了顿才道:“我自觉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而我能得到最贵重的东西,莫过于那个位置,其实,就算我真的坐上皇位,我也没想那么早就成全你,我想你陪我多走一段路,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咱们还能再去闯一次江湖。”
“一把年纪了还闯什么江湖。”清妍笑着摇了摇头,“少年心气是不可再生之物,今日心中尚有浩然之气,二十年后或许只剩已灰之木了,人总该及时行乐才好。”
她在萧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搂上他的腰,“左右皇帝陛下身子好起来了,这些事以后再想不迟。”
萧瑟揽着她,小声道:“父皇又病了,小神医说,是因为前几日的叛乱触动他的心事,引发了旧疾。”
清妍叹了口气,“病去如抽丝,陛下身子本就不算强健,又遇到这事,回头我配点强身健体的药送去吧。”
她其实一早就准备好了,不然全指望医术,明德帝还真不一定能活上十年。
“嗯。”萧瑟低低应了一声,望着天空,缓缓道:“我们在雪月城酿的那坛桃花酒,埋在雪山有一年多了吧。”
“嗯,还有青梅酒和荔枝烧呢。”
萧瑟一愣,“我怎么不知道?”
“我还什么都告诉你不成?”清妍白了他一眼,推开他,自己去桌前倒了杯茶,“瑾言找到了吗?”
萧瑟看了看突然空下来的手,无奈一叹,正事果然最煞风景。
他还是摇了摇头,自己在凉亭中的石凳坐下,“还没找到,不过,我猜他一定会去找瑾仙公公。”
清妍思虑了片刻,抬头看向萧瑟,“卷轴里面有多少名字?”
“不知道,姬雪送来的情报,私下搜捕瑾言的人几乎涵盖了大半官员和贵族,那些没出手的,也不代表不想动,不过是还在观望态度或等待时机罢了。”
“这么多人啊,那反而好办了,都说法不责众,牵扯进来的人越多,最后的水花就越小,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边境。”
清妍摩挲着茶盏,接着道:“这场兵乱平息得平稳迅速,但各国却没那么快收到准确消息,现在的北离,叶啸鹰告老还乡,中军重新编入琅琊军,归萧凌尘统领,可他年轻没有军威,全靠他爹的名号撑着,上军和下军对上小国还好,遭遇南决那样的大国胜算却不大。”
“这么说,我这条消息对你们没什么用了,要不我走?”一个清冷的女声从远处传来,正是银发白虎。
叶若依也笑道:“这两个人啊,常常让我这个谋士没有用武之地。”
司空千落跟在后面,幽幽道:“天天谈论那些事,真没意思!”
清妍笑了笑,“确实没什么意思,但我还是想听听让堂主亲自跑一趟的消息。”
姬雪双手环胸,“你们不是很能算吗?猜猜吧,猜中了我就告诉你们。”
“猜中了还用你说。”萧瑟斜了她一眼,缓缓道:“是瑾仙找你们了?”
姬雪一噎,“好吧,我承认你们很聪明,瑾仙公公说要把瑾言送到百晓堂,让我们把他保护起来。”
司空千落眼前一亮,“那太好了,等瑾言送去百晓堂,我们就把他抓起来,那手书不就到手了?”
清妍深深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千落啊,这做生意要讲规矩,守信用,不然谁愿意跟你来往?”
“那怎么办啊?”司空千落问道。
“看瑾仙开出什么条件吧。”萧瑟手指敲击着桌面,“虽然这卷轴的用处没有他们想得那么重要,但最好还是不要落在别人手里,不然又是一堆麻烦。”
叶若依忧愁一叹,“可那些写下名字的人,是不会希望我们拿到卷轴的。”
“不过一群上不了牌桌的人罢了。”清妍呵笑一声,“真正跟我们争夺的,还是那两位王爷。至于筹码……”
清妍沉吟着,没有说话。
“保全性命!”姬雪对清妍道:“卷轴上那些人,正齐心协力想要瑾言的命!所以我们百晓堂提议举行三言堂会,谁能保全瑾言的性命,卷轴就属于谁。”
清妍却摇了摇头,“我在皇陵里那些老东西身上明白了一件事,对有些人而言,权力,永远比性命重要!”
萧瑟眉头一挑,“你是说,如果有人以权力相诱,瑾言或许会冒险一试?”
清妍耸耸肩,“谁知道呢?我又不是太监。”
“你们怕是忽略了一件事。”姬雪幸灾乐祸地道:“这次三言堂会,你们才是那个上不了牌桌的人。”
清妍:……
“为何没有我们?”叶若依不解地问。
姬雪耸耸肩,“瑾言说,你们是不会放过他的。”
清妍摇摇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堂堂掌印监居然连这都不懂,真的是……”
“不成大器!”萧瑟冷笑接道。
姬雪挑眉,“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做?”
“抢~”清妍的回答铿锵有力。
萧瑟差点一个趔趄,但仔细一想,发现这是最简单省力的办法了。
他摇头感叹,“武功高强的人,当真是不需要动脑子的。”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萧瑟脑海中很快就有了更加细致的方案。
三言堂会在千金台召开,萧瑟、唐莲、千落、雷无桀分别隐藏在四个方向盯梢,只要瑾言出现便发出暗号,清妍在屋顶可用最短的时间出现在任意一个方向,出手抓人。
瑾言不出所料地选择了萧羽,他还是比较谨慎的,非要等到夜深人静才肯走出千金台。
司空千落几人已经困地直打哈欠了,萧羽瑾言一群人才出门,只是刚露头瑾言就如一阵风般消失了。
萧羽气坏了,指着几人的背影大骂萧瑟无耻。
萧瑟却没工夫管他,此时他们正面临着更难缠的对手——杀人王离天!原来一向为北离鞠躬尽瘁的董太师也在那封卷轴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另一个难缠的人物,便是明德帝身旁最得用的瑾宣大监。幸好萧瑟几人武功早已今非昔比,就算不能力敌,也能全身而退。
待萧瑟等人打退了几波势力的纠缠,回到雪落山庄时,清妍已经从瑾言手里拿到了手书。
萧瑟也不再耽搁,带着手书和五花大绑的瑾言进宫去了。
清妍想了想,还是陪他走了一趟,果然如她所想,这一路果然不太平,但也都是些卡拉米,上不得台面。
至少清妍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那份手书被明德帝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就像清妍所说,法不责众,如果真要把上面的人都处置了,不光天启城不得安宁,就连整个北离都要震上一震。
而参与劫杀瑾言的瑾宣大监则被明德帝下令禁足,如此也算斩断了萧羽的另一条臂膀。
如今白王萧崇身受萧瑟和清妍的复明之恩,每每见面都要谦让几分。
而萧羽连失夜鸦、瑾宣两大助力,就连暗河的大家长也因上次直面清妍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悄悄离开了天启城,至今连面都不敢露。
眼下的局面对萧瑟是一片大好,唯一让清妍不满的,就是对瑾言的处置,他跟他的师父在朝野上下搅风搅雨,怂恿琅琊军造反,若不是萧凌尘当真没有夺位之心,单凭他们杀进天启这一路的伤亡都不知几何。
这等祸国的大罪,瑾言只剃了个头,披上一身袈裟就把一切都盖过了。
清妍只觉得无比讽刺,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全是狗屁!他们是成佛了,那死在他们手里的人,和他们的家属算什么?
因为这事,清妍好长一段时间没搭理萧瑟,虽然决定是明德帝和瑾仙公公下的,她看在时不时就有赏赐送来的份上,不好去找明德帝这个病弱长辈的麻烦,只能迁怒萧瑟,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萧瑟对此很是头疼,试过多种方法都没能让清妍消气,他仔细琢磨了一番,然后分别去见了瑾仙和萧崇一面,瑾言就这么被押入天狱。
清妍这才满意,念佛嘛,心中有佛,处处皆是寺庙,不就是生活条件差点吗?西域那么多苦行僧,他们都能做到的事,瑾言凭什么不行?看不起谁呢!?
从那以后,清妍觉得萧瑟越发眉清目秀了,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人腻歪着腻歪着,清妍就把他拉进了床帐。
萧瑟是来过清妍的卧室的,只是从来没有碰过那张拔步床,如今一头栽到如此私密的地方,高床软枕,幽香扑鼻,是个男人都会心猿意马,更何况身上还有个绝色美人伏在自己身上,那双柔嫩的小手正四处点火,衣带子都解了两层了!
“别闹,婚期只剩大半年了,很快……呃~”萧瑟不停挣扎,只是力道有点小,不但没有脱困,还不知怎的蹭开了清妍的单衣。
突然,喉结上有贝齿轻轻划过,接下来就是濡湿的触感,那是……舌……舌头!
萧瑟整个人都僵住了,而那点湿润却从喉结到锁骨,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在轰隆作响。
清妍见萧瑟一动不动,跨坐在萧瑟腰间,坐直身子的时候,身上的单衣从肩头滑落,她没有理会,只是眸色冷了下来,“你不愿意?”
声音里是满满的威胁,萧瑟感觉自己但凡敢说个不字,他这辈子都完了,他赶紧道:“没有,只是……”
他视线从床顶下移,烛光透过淡青色的纱帐,为床内的景色披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只见倾城的少女香肩半露,两抹莹白丰润呼之欲出,中间沟壑深深,只一眼,他鼻血差点喷出来。
这时候再忍还是男人吗?萧瑟笑了笑,接着道:“只是这种事,应该由我来。”
一个翻身将少女压在身下,这可比刚才那装模作样的反抗有力多了。
轻吟浅唱了整整一夜,天蒙蒙亮时,萧瑟连气都没有喘匀,他半撑着身子伏在清妍身上,额头相抵,耳鬓厮磨,“我们把婚期提前吧。”
“不要,好好的婚期突然提前,生怕别人不知道里面有猫腻吗?”清妍迷迷糊糊的,手还不老实地抚摸着男人精壮的腰身,因着这话微微回过神来,“话说,你刚才好像有一瞬间达到神游玄境了。”
“嗯?…!!…什么!!”萧瑟瞬间惊坐而起,被子随着他的动作掀开,露出一片大好春光,他连忙趴了回去,将两人盖了个严实,“我……神游玄境了?”
清妍白了他一眼,“想什么美事呢?只是一瞬间而已,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没了。”
这话怎么有些……
萧瑟有些尴尬地默默鼻子,“是……那个时候吗?”
“嗯。”清妍咯咯地笑了起来。
“难怪当时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原来是一瞬间的神游。”
清妍笑的乐不可支,随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凄凉。
上辈子在部队本来忙,她又不喜欢吃窝边草,结果活了八十多年愣是连肉都没吃几口,真想为自己抹眼泪。
她怀着悲怆地心情,又抚上了那层薄薄的腹肌,看腻了军营里的大块头,这种线条流畅,结实又不夸张的反而更得她心。
萧瑟有些无奈地按住那种作乱的小手,轻声道:“别闹。”
忙了一整晚,都快被榨干了。
清妍打了个哈欠,推了推萧瑟,“回你家去吧。我要睡觉了。”反正吃饱了,男人在不在不重要,一个人睡大床更舒服。
颇有一种套上裙子就不认人的感觉。
“小没良心的。”萧瑟咬牙切齿地在她脖子上啃了一口,“先别睡,说说我们婚期的事。”
“我不是说了不提前嘛!”清妍有些困,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了。
萧瑟伸手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小声说,“万一有了……”
“不会的,我一会儿吃点药就好了。”
萧瑟不悦皱眉,“那些药对身体不好。”
“我当然知道,反正就一回,没事的啊。”清妍困倦地侧身躺。
萧瑟却又给她掰了回来,满脸严肃地看着她,“你觉得我会就这一回?”
二十出头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纪,刚开了荤,尝到了那灵魂都要升华的感觉,哪里还想接着当和尚?
“我只说我不吃,又没说不给你吃,等我睡醒给你配副药一切就都解决了,放心啊。”清妍又被他逗笑了,拍拍他的肩,哄道:“你也困了吧,快回家睡觉去吧。”
解决了人命关天的大事,萧瑟只好打消提前结婚的打算,可这次是你先动得手,以后再想让我独守空房,可是不能了!
他把美人往怀里一搂,被子一裹,“我就在这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