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节是天启城最盛大的节日之一,五彩的灯笼高高挂起,将河面映照得斑斓绚丽。
“其实花灯节最热闹的地方就数司乐坊,管弦丝竹,轻歌曼舞。”清妍和萧瑟刚刚结束宫宴,此刻正沿着河边漫步,两人一身锦衣华服,与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们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也不知千落她们玩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去找她们?”
“你都将行程替他们安排好了,唐莲会带他们去的。”萧瑟敷衍地说着,花灯节也是情人相会的日子,一群人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走到花灯的摊子前,问清妍:“喜欢哪一个?”
“就这个吧。”清妍选了个莲花灯,还是没绕过之前的话题,“他们为咱们的事而来,作为东道主,怎么能不好好招待呢?”
“咱们。”萧瑟眉眼间显而易见得愉悦起来,却还是矜持地道:“那就去找他们吧。”
两人也没着急,不紧不慢地逛着,随手买几个路边摊吃着,“宫宴的菜色倒是不错,但被那么多人盯着,都没胃口了。”
萧瑟也身有同感,“等找到他们,就去百味阁吃饭。”
“我想吃利和街的水盆羊……”清妍话说到一半顿住了,指着街边,“你看那。”
花灯下,一对男女相对而立,男子身姿纤长,红衣灼灼,女子白衣绝世,仙气飘飘。
萧瑟笑了起来,“这个雷无桀。”
清妍也笑,“是不是该准备聘礼了。”
“那是雷家堡的事了。”两人没打扰他们,从石桥去了对岸,走着走着,路过一个小巷,清妍觉得不对,拽着萧瑟又折了回去,悄悄在巷口探头探脑。
昏暗的巷子里,红衣女子伸出双臂,攀上黑衣男子的肩,将他逼到角落,无路可退,眼神妩媚妖娆,“莲~你想我了吗?”
“蕊,我……”
即使看不见唐莲的表情,也不难猜到他此时的状态,肯定是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
两人悄咪咪地来,偷摸摸地走。
清妍边走边走,突然捅了捅萧瑟,“人家唐莲比你正经多了。”
“他那是假正经。”萧瑟不屑,“再说,我跟他又不一样,你是我正经的未婚妻。”
清妍白了他一眼,看向人来人往的街道:“所以,现在就剩千落一个人了,我们快去找她吧。”
萧瑟这次没有说什么,之前以为大家聚在一起,他们不去汇合也无所谓,如今有人落了单,倒也不好自己快活了。
清妍感应一下千落的位置,拉着萧瑟赶了过去,谁知人家身边也有一位公子,面容俊秀,气度斐然,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病弱却依然难掩风华,而司空千落则脸若春水,面带娇羞。
“不是,这小子谁啊!”清妍双手掐腰,很是不满,一个不小心小白菜让猪拱了,这种心情谁懂啊!
萧瑟摇摇头,“不认识,是天启城的人吗。”
清妍拧眉思索片刻,摇摇头,“城里的公子哥儿我大概都见过,不认识这个。”
“有意思。”萧瑟勾了勾唇,拉着清妍就要走,“司空千落好不容易红鸾星动,咱们就别去掺和了,不是要去吃水盆羊肉吗?再晚点就要关门了。”
清妍不乐意了,“都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万一他欺负千落怎么办?”
萧瑟嗤笑一声,“司空千落可是天境高手,谁欺负得了她?”
“可是她心性单纯啊,那小子一看心眼就不少,万一被骗身骗心……”
“他们才刚认识,不至于的。”
骗身不至于,骗心可就不好说了,清妍回头瞅了一眼,见两人聊得正开心,她瘪了瘪嘴,不去自讨没趣了。
“明天去百晓堂,我要那个男人的全部信息!”清妍霸气说道。
萧瑟好脾气地道:“好,都听你的。”
“大晚上,怎么还有人撑伞啊?又没下雨。”旁边有人对桥下指指点点。
清妍和萧瑟对视一眼,同时来到桥边,那执伞之人刚好抬头,望了过来。
两人心中同时冒出一个名字,执伞鬼,苏暮雨!
清妍眼睛一亮,“果然俊俏。”
萧瑟微微勾起的唇角突然耷拉下来,冷冷瞥了苏暮雨一眼,“去听听他的来意吧。”
清妍耸了耸肩,“感觉我的水盆羊肉是吃不上了。”
苏暮雨,没有说话,而是带着两人来到一处安静的地方,才缓缓转身,“我来此处,是有一事想请剑仙解惑。”
清妍挑眉,“找我解惑?不怕我杀了你?”
苏暮雨默了默,开口道:“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如果可以,苏某想与二位做个交易。”
“你想问的是赤王府的那场大火。”萧瑟淡淡开口。
“这不正是永安王殿下想让我知道的吗?”苏暮雨面色冰冷,伞柄轻轻转动着,“所以我来了。”
萧瑟没有半点算计被被戳穿的尴尬,反而坦荡一笑,“那要看你拿什么做交易了。”
“那场大火过后,赤王震怒,下令暗河召集所有弟子,等候命令。”苏暮雨沉声道:“这个消息够吗?”
“赤王要有大动作了?”清妍跟萧瑟对视一眼,才道:“那个小院里绑着很多用药物炼制的活死人,可以用特殊手段操控,过后,唐莲回想起长辈讲过的传闻,发现跟西楚药人十分相似。”
苏暮雨沉默了很久,冰冷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那越转越快的伞柄出卖了他的心情,“苏昌河他……真的这样做了。”
当初清妍和唐莲赤王府一行之后,萧瑟就让百晓堂调查这件事,这才查到那些药人大半是苏昌河送去的暗河杀手。
于是他让百晓堂找机会透露给了苏暮雨,才有了今日的谈话。
苏暮雨叹了口气,看向清妍,“听说你要杀他。”
清妍勾了勾唇,苏昌河这小子是真惜命,一发现风吹草动就跑回暗河不出来,这也就是清妍要坐镇天启不方便离开,不然他早死了。
“怎么?你还想帮我不成?”清妍戏谑道。
“是!”苏暮雨声音冰冷,“暗河之人可以死,但绝不能成为药人。”他缓缓转身朝黑暗中走去,“只要他走出暗河,我会给你传信。”
“这就是暗河最特别的人?”清妍看着他的背影,歪了歪头,“确实奇怪。”
萧瑟握着她的手,走向相反的方向,“苏暮雨曾经和神医谷的白鹤淮应该在一起过,有一次,白鹤淮被夜鸦的药人所伤,一代神医险些丧命于此,苏暮雨亲眼见过药人的恶毒,又怎会允许暗河的人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清妍点点头,“那白鹤淮呢?”
“应该是死了。”
“应该?”
萧瑟点点头,“她身中剧毒,若七日内不解便会身死,百晓堂只知道她的毒没有解,但神医谷或许有什么手段能保其性命也未可知,所以百晓堂只是怀疑白鹤淮已死。”
雪落山庄演武场,练剑的、练拳的,练枪,几个年轻人挥汗如雨。
雷无桀刚刚打完一套拳法,正打算练剑,却见萧瑟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喝着茶,那是一个奇怪的杯子,他在清妍手里见过,叫保温杯,此时正冒着热气,里面飘着几颗枸杞、桑葚,菟丝子。
他挠挠头,走了过去,“萧瑟,这几天怎么没见你练武啊?”
习武之人讲究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不懈怠,即便萧瑟武功尽失那几年,也从未停止修炼棍法,就连清妍这个开挂的也时常练练刀枪剑戟,免得手脚跟不上脑子。
萧瑟喝水的手一僵,忽然拍了下膝盖,“我这几天腿脚不好。”
“得了吧你。”雷无桀贼兮兮地靠近萧瑟,“我看你最近总是揉腰,是不是言兄打你了?”
萧瑟一滞,无力地抚上额头,心里嘟囔着,这个夯货眼神还挺好使,
“她喜欢我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打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这几天还是歇在雪落山庄吧,不然真要顶不住了。
雷无桀瘪瘪嘴,“你就吹吧,没看言兄都多少天没来看你了。”
那你是不知道我们晚上……
“咳,她这不是忙着给陆鳞治病呢吗?”
陆鳞就是花灯节那晚跟司空千落走在一起的男人,说来这也是个狗血的故事,早年他也是官员家的长子,结果他父亲知道了某高官私下开矿,还导致多名矿工丧命的事,一夜之间全家被害。
而他本人因为缠着一个江湖侠客拜师学艺,那江湖人被磨得不耐烦,就逗着他喝了一壶酒,直接醉了个不省人事,等醒来回家时,连家人的尸体都被官府收敛了。
他那是已经是半个大人,身为家中长子,很多事情都开始接触了,所以悲痛过后很快就猜到了缘由,那江湖人也是个讲豪气性子,见此,当夜便带着他离开,并认真教他武功,之后就是身负血海深仇的少年,学有所成后下山复仇的故事了。
时隔多年,他的仇终于报完了,身子却也废了。
想到此,雷无桀有些唏嘘,“这陆公子身中剧毒、经脉尽断还能坚持到现在,当真是有大毅力。”
萧瑟也点点头,“他也算幸运能遇到司空千落,不然如今恐怕也是一具尸体了。”
“听说他的伤很难治。”
“嗯。”萧瑟喝了口茶,淡淡道:“他之所以中毒还能挺这么多天,就是因为经脉断绝,延缓了毒性扩散,但也同时也无法运功逼出毒素,若是想先塑经脉,那毒便会随着身体的修复渗入肌理,届时再想要拔毒就更难了,所以只能先解毒,可他的身体千疮百孔,承受不住太大的药力,只能慢慢来。”
雷无桀听着就觉得难受,“这种水磨工夫最是磨人了,也不知道他挺不挺得住。”
“受伤的时候都挺过来了,活命的希望就在眼前,又怎么会挺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