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横祸

（八）

第二天去学校，一整天余宇涵都魂不守舍的。他有些郁闷有些烦躁，不是对任何人，是对自己的现在迷茫的处境，不知道体考到底行不行得通。放学后他给朱志鑫说自己忘记做值日了要回去，故意支开朱志鑫，一个人骑着车子到小镇外。

离家并不远，穿过闹市再过两天街就是一望无际的田。

冬天的风呼哧哧的，冷得余宇涵打了个颤。冻得发红的手指藏在衣兜里，他低头踩着田埂只顾往前走，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冬天的田苍茫茫的，早就没了春夏秋时的生机，好似一片荒野，满目的黄土色，成堆的玉米秸秆错落有序排在规整的方田中。

风吹过，干透的玉米叶子莎啦啦地响，黄土也跟着风跑了几步 盖在余宇涵的鞋面上。

有点冷。风吹够了，脑子也清醒了。

回去的路上见着了巷口最爱说他家闲话的王姨家孙子，小孩跑着玩他也没在意。车子走过一会儿又觉得不太对劲，转头一看，田里冒起了白烟，小孩烧了一摞摞玉米秸秆。

余宇涵发觉不妙，想去阻拦，但也帮不了什么，眼下还是先去找大人们帮忙好一些。

余宇涵顾不上往日的恩恩怨怨，直奔王姨家，这火要是不及时救住，就这天干风旺的季节，一准把这片山都点着了。

余宇涵王姨王姨，你们家，你们家那小孩，把……把你家地烧了！

邻居好些人一同去救火，去的路上遇到了往回跑的小孩，小孩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边跑边哭。

平息了田里的事，王姨转头倒打一耙，把脏水泼到了余宇涵身上。

王姨火是不是你放的？田是不是你烧的？啊余宇涵！平日看你这个娃儿就不是啥好东西，真以为你上了个高中就学乖了呢，没想到啊，坏是打根子里坏的！你让邻里叔叔阿姨们都看看，这叫个什么事儿？之前说过你两句不好听的就这么报复人？

余宇涵不是，王姨，你咋能血口喷人呢？你家孙娃儿闯了祸我去告诉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骂我？

这时爷爷和朱志鑫也到了跟前，周围一圈人，都在看这场闹剧。

王姨老余啊，你来的好，你看看，你看看你们家孙子！放火把我们家田烧了，那玉米秸秆可是要卖钱的啊……

话里话外都表明了想要赔偿并且坐实余宇涵是“坏种”的名声。

爷爷看向余宇涵，余宇涵解释道

余宇涵没有，爷爷我没有！是他们家小孩做的，我就是在这闲逛看见了，还去给他们家说……不信你问这小孩。

朱志鑫自然是相信余宇涵的，他信得过

朱志鑫绝对不是余宇涵做的，你们没证据就不要乱说。

王姨孙孙你说实话，不要怕，是你就是你，不是就不是

王姨瞪了小孙子一眼，小孩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小眼睛一眨巴谎话说得轻而易举

小孩不……不是我，是这个……哥哥放的火，我看见了。

话一出，各种声音扑面而来，吵得余宇涵一阵耳鸣。

王姨看见了吧，小孩子总不能撒谎吧。老余我就说你们家余宇涵……

爷爷好了！都别说了！

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少年的傲骨亮晶晶的，在眼眶里打转，他撇撇嘴，死咬住下唇想憋住眼泪，是不甘，是委屈。

顶着众人谩骂的声音，余宇涵垂着头任由吐沫星子淹了自己。尽管爷爷和朱志鑫都相信余宇涵不会做这种无聊又害人的事，但他们没法证明也是百口莫辩。

次日，在爷爷准备好要赔的钱去王姨家时，朱志鑫匆匆赶来。

朱志鑫爷爷，你别……你别去，不是宇涵闯的祸！路边那里有个十字路口，有个摄像头，拍到了，好些人一起去看的，就是王姨家的孙子。

爷爷出去后，朱志鑫进屋找窝在屋里的余宇涵。

朱志鑫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问

朱志鑫哭了？

余宇涵切，才没有，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哭的。

朱志鑫的笑意更明显了

朱志鑫你最好是。好了，打球走。

余宇涵不写作业？

朱志鑫作业哪儿有弟弟重要？走吧

……

余宇涵朱志鑫……那……那个监控的事？

朱志鑫小事儿。路过时看到有监控了，去问过说监控是好的

朱志鑫抬手投进一个三分，转身故作轻松

朱志鑫然后……略施小计，他就让我看监控了呗。

实际上，朱志鑫去找人说了两个小时的人情，又塞了几百自己攒了好久的钱才要到的监控录像。

他不会说也没必要说，有一些感情不需要言语。

（九）

  朱志鑫走普通高考，按照他的成绩，只要稳住上他的第一志愿没什么大问题。

  余宇涵打算走体考统招的路，篮球得单招，他没有专业的基础，可能性不大。

  爷爷向来支持他的一切想法，更多的是他没想过自己孙子真的会下定决心考大学。

  这一刻开始，他不再是人们口中的“坏种”，也不再是装装样子的乖学生，而是真真切切为未来做过打算的余宇涵。青春是充满刺激与生机的，总要趁着年轻勇敢闯一闯，不计成果的那种。

  就算以后老了，也会觉得不枉当时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