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王质的骨折虽未渣愈,但好歹能动弹了。
而他下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被押解至公堂,大理寺和刑部共审,金吾卫负责维持秩序。
此等大案,自然引来不少人围观,议论纷纷。
李饼居中,惊堂木一拍,外围顿时肃静。
王质,时年六十有余,曾入死牢,与异邦之人共监,偶得邪术,重返青春。为葆容颜,以买奴为名,残害少女,吸尽其血,后弃尸郊野。
行迹恶劣,原有诡谲,令入瞠目。
为了证明,穿着赤红官袍的女官大步向前,挽起袖口,刀锋利落划开腕部皮肉,鲜血汩汩。
许久没闻到这“香甜”味道的王质,顷刻睁大了双眼,血丝遍布,像厉鬼一样,挣扎着要扑向那碗鲜血。
徐虎孙豹连忙使力,死死摁住他。
没有出席的小书吏,在后堂探出头瞧公堂上发生的事,吓得缩了缩。
上官少卿冷面捏住王质的下巴,后者顺从张开嘴,猩红液体整碗灌下。
葵葵众目,见证了一场神奇的“返老还童”。
暮年的王质,逐渐幻化为青年模样,皱纹消失,白雪转青丝。
饶是已有心理准备,上官檎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瓷碗摔落在地,碎片四处飞溅。
声响惊得后堂卧虎一声闷哼,被主人顺毛安抚。
来自子虚国的风生兽骨,可使人重获青春,却要佐以人血,才能维持年轻样貌。
日复一日,变成了吸人血的怪物。
如此不人不鬼地活着,算什么长生?
所谓“长生之术”,只是害人命的邪术。
而这,就是三年前的真相。
起死回生的尚书,一夜消失的死牢,杳无音讯的亲属,妖猫吃人的传说,满门覆灭的杂戏团……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普通的老百姓啊,只是权势成就美梦的垫脚石,如蝼蚁一般微未,不值一提。
梦筑成了,拉几个替死鬼,捏几句谣言,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继续高高在上,享受众生的跪拜。
天理何在?
天理终昭彰。
孟奎依偎着孤虎。
忍了三年的泪,在这一刻,无声而落。
人死不能复生,公道还给了活着的人,可那亡故的人呢?他们凭什么遭受那些劫难?他们何其无辜。
“孟大哥……”陈拾想安慰,不知如何开口,心里头绪得慌。
老虎毛茸茸的大脑袋蹭着主人,也在无声安慰他。
机关算尽的这些年,一人一虎相依为命,活在不见天日的阴暗里。
陈拾摸摸它的头。
大理寺上空乌云密布,围观之人心有戚戚。
王质狞笑着对上官檎道:“大人刚正不阿,您若想查明真相,伸张正义,不如,先查查您的父亲。“
上官檎抿了抿唇,定定看着他。
王质倏地癫狂大笑起来:“一池的水脏了,还有哪滴是干净的?”
上官檎本不欲理会他,闻言正色道:“大理寺绝不姑息任何罪行,谁都一样,没有例外!再脏池水,总有见底之日。”
一面是正义,一面是至亲,不管怎么选,都是剜肉剔骨之痛。
可她没在人前显露一丝软弱,泰然面向上座道:“王质罪恶滔天,今已证实,请侍郎、少卿依法宣判。”
李饼看向冯简,眼神幽深:“兹事体大,需呈禀圣人裁决,此前王质一直关押在大理寺牢狱,为表公正,定罪前还是交由刑部看管吧。”
冯简这条老狐狸哪里看不透他给他挖的坑,但眼下情形,他骑虎难下,只得咬牙答应。